待腳步聲消失在廊下，春杏急得扯住柳含煙衣袖：“姑娘，奴婢還以為這沈小公子是個好的，沒想到他早就算計姑娘。“
“慌什麼。“柳含煙忽然掐斷話頭，眸光掃過窗外搖曳的竹影，“他既然有心要吃了我的產業，讓我在水生火熱的沈府裡給他做擋箭牌，好讓他頂著虛傳的花名--韜光養晦，我定不會如他願。“
更鼓聲穿透茜紗窗時，柳含煙仍盯著案上信箋。
燭淚淌成猙獰的爪痕，映得“雙麵異色錦“幾個字似浸在血裡。
她忽地提筆在染青秘法處勾了個朱圈，輕聲呢喃：“既要唱《鴻門宴》，妾身隻好備席了...等他來。“
酉時三刻，沈硯舟哼著《撲蝴蝶》小調邁進垂花門。
簷下掛著的鸚哥突然撲棱棱亂叫：“報應來啦！報應來啦！“
他抬腳要踹鳥架，卻見廊下小廝們眼神飄忽如見瘟神。
沈硯舟“唰“地展開灑金折扇，斥道：“作甚麼，我可不是喝花酒回來，天天都不知道到底是誰的仆從，就知道討好柳含煙，是我給你們發月錢。”
青石梗著脖子應和：“就是，我永遠無條件支持少爺，不像他們，有點好處，就全倒戈了。”
沈硯舟踹開房門，他突覺後頸汗毛倒豎，果然被當頭一棒，敲得稀裡糊塗的。
“柳娘子這是...“沈硯舟踉蹌後退半步：“謀殺親夫要流三千裡！“
話音未落，春杏抄起銅燭台照著他後腦就是一擊。
待他恢複知覺時，崖柏香的涼意直透脊背。
沈硯舟掙了掙捆仙索，腕間沉木香珠蹭得柱子“咯吱“響：“我不過晚歸兩刻，你竟學開封府擺刑堂？“
他梗著脖子嗅自己衣領，“你聞！半點脂粉味都沒...“
柳含煙腕間翡翠鐲當空劃過青光，牛筋鞭“啪“地抽裂他腳前青磚。
沈硯舟急得：“不信，你聞，真的！我就是去參加鬥茶會了！”
柳含煙忽然抬腳勾來錦杌，她慢條斯理展開木盒，春杏適時遞上盞琉璃燈。
沈硯舟看著這一個熟悉的木盒子，瞬間臉色一變：“你聽我解釋！”
柳含煙拿起一封信，開始慢悠悠道：“崇寧三年臘月，“
她蔥指捏起張泛黃箋紙，“挖來蘇記繡莊的陳繡娘，又改造了舊織機。“
紙頁在燈下簌簌作響，“宣和元年三月初七，與蜀中絲商密談三個時辰...“
沈硯舟喉結滾動，兩眼愕然。
柳含煙忽將木盒傾覆，雪片似的信箋紛揚落地。
有張朱砂勾邊的飄到他膝頭，赫然寫著“雙麵緙絲紋炮製詳錄“。
“好個‘汴京第一敗家天花板’。“
她靴尖碾碎信紙，俯身時鬢角的碎發掃過他鼻梁，“沈官人這些年扮豬吃虎，連戶部黃冊都記不清的賬，到在我鋪子上得心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