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應海越想,心中越有一股憋悶,簡直能將人憋死。
如果要他再去尋季驚秋,主動將賈未庭“送上”,還要陪著笑臉說季兄真是神算……
這和讓他去死有什麼分彆!
“西部諸家至少二十幾位天人,難道就放任季驚秋在西部橫行無忌?”
李應海不理解,他們李家都要主動示好季驚秋了?就因為西部的戰況?
西部諸家的天人都是司馬朧一樣的酒囊飯袋嗎?難怪萬武會的天人武者,會看不起常駐後方,不敢去天路的天人!
居然鬨到當下這般,哪怕季驚秋再逆天,幾名天人同時出手圍殺,也該將他鎮壓了!
“因為聯邦官方也出手了,百脈中也有人已經站在了季驚秋的身邊。在季驚秋初入心相,就鎮壓了司馬家的司馬朧後,新的站隊就開始了。”
李家族老淡淡道。
這場無聲卻浩大的“站隊”,若是以現在的視角回溯過去的一年,會發現最初竟是由那幾位大宗師推動的。
可誰又能想到,一眾宗師離去沒有多久,季驚秋就成長到了這種地步?
太快了,快到各方根本沒有準備,還在將他當做天才對待。
李應海心中惱怒,什麼廢物司馬家,堂堂天人,卻被初入心相的武者鎮壓,真是天人之恥!
“這等情況下,對於西部諸家而言,單對單打贏季驚秋,反而是他們能爭取更多話語權的最後機會。”
李家族老搖頭,並不看好西部接下來的局勢。
尤其是在季驚秋連下數城的戰況不斷傳出後。
聯邦官方和百脈聯手齊動,擺出了不破不還的態度與決意,其他星域的某些勢力,都得掂量下是否要繼續插足。
西部現在要麼魚死網破,要麼按照官方和百脈劃好的路走。
而官方真正的高明之處,就在於給了西部那些世族一條看似生路的死路——等待季驚秋登門問道,一較高下。
哪怕隨著季驚秋一路連勝,有些世族已經反應過來,又有何用?
晚了。
最關鍵的是,當下的六大家族也是束手束腳,要麼自封,要麼內鬥,很難插手西部事宜,譬如木家就已經公然站在了季驚秋的這邊……
這等情況下,西部諸族拿什麼魚死網破?
“就算季驚秋在西部做的再好,我們李家難道也要去捧他的臭腳?”李應海深呼吸。
遍數聯邦的萬年,每個時代,都會有超絕的人物。
往前數,三千年前的赤熒惑,兩千年前的張天成,乃至是千年前的萬承蒼。
他們或許沒有季驚秋在當下的這般驚豔,卻也橫絕了一個時代。
可六大家族,何時需要去這般特意交好了?
再天才,也天才不過族內的大宗師,更彆說昔年先祖。
“因為他是木帥傳人!”李家族老不悅地皺眉道,“六大家族同根而生,自要相互扶持。他既是木帥傳人,自然就是我們中的一員,在木家內,身份理當被視若‘小祖’,哪怕是我們五家,也要給予其足夠的尊敬。”
“你身為李家弟子,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維護家族,維護六大家族的根基,這還用老夫教你?”
李應海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
季驚秋世尊傳人的身份,對於六大家族來說已經不是秘密,因為木家已經向他們宣布了。
但李應海沒想到,族老們居然會如此重視和維護這重身份,到了忽視了季驚秋還是赫帥傳人的地步!
李家族老看了眼李應海,沒有透露季驚秋已然得到了木家神兵認可的事,這件事目前隻停留在天人的圈層中。
他囑咐李應海儘快準備好,等季驚秋從西部折返,就要登門表態。
等族老離去後,李應海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直到熟悉的淡漠嗓音響起。
“剛才青岩族老和你說了什麼?”
李應海猛然警覺,是李玄霆!
李家的情況、規矩與木家差不多,但情況要好一些,不像木家那麼受【天魔】的注視,也有旁支可入嫡係的規矩。
譬如他本人,就是從旁支進入的嫡係。
但李玄霆叔侄和他們不同,他們是真正的李家主脈。
“玄霆叔。”李應海拘謹道,對於這位,他心存忌憚,並不想太過接近。
李應海簡單說了族老剛才吩咐的事。
李玄霆聽聞後沒有表態,隻是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望著這位的背影,李應海皺了皺眉。
這對叔侄雖是族中嫡係,但很是古怪,尤其是李玄霆,總覺得李家虧待了他們叔侄……
李玄霆離去,走入一座幽深的宅院,撥通了某個通訊,開門見山道:
“你們在西部,連儘可能拖住季驚秋都做不到嗎?”
片刻後,對麵冷淡回道:“官方和百脈鮮明表態,我們暫時什麼也做不了,你不也是?”
“萬武會呢?季驚秋就算有神兵相助,也還沒到天人榜前二十的領域吧?萬武會的那兩位難道也拿他不下?”李玄霆沉聲道。
據他所知,之前季驚秋登頂白玉京,一刀斬落張天成投影時,在萬武會內部引起了諸多非議。
那位張宗師可是手段驚人,在萬武會內部,不少人已經奉他為神靈,近乎神化。
“萬武會不是蠢貨,他們的目標是進入官方體係,進而掌握聯邦大權,而季驚秋在官方的宣傳下,說是民心所向都沒問題,他們不會選在這個節點與季驚秋為敵,後者大勢已成。”對麵解釋道。
“宣傳?媒體的輿論永遠掌握在上層手中!”
李玄霆冷道,
“這個時間拿下季驚秋,就等於得到西部各族的支持,難不成他們還想拉攏季驚秋?彆忘了,季驚秋父母的事,萬武會也是既得利益者。”
對麵沉默了下,道:“那隻是意外,真正對季驚秋父母下手的是賈未庭,與萬武會沒有直接關聯。”
李玄霆打斷道:“所以萬武會準備低頭?”
再次沉默後,對麵終於不再遮掩,透露道:
“萬武會會在西部戰況的最後時刻出手,但不是鎮壓季驚秋,而是調和季驚秋與西部諸族間的矛盾,做中間人。”
李玄霆譏諷道:
“中間人?等季驚秋打到最後,再跳出來摘果子,這確實符合我對那些人的認知,蠢而不自知!”
……
……
時間一晃。
自季驚秋重返西部戰場,已經過去兩個月了。
時光荏苒,哪怕是對於戰火遍地,每時每刻都在煎熬中度過的西部地區來說,回首過去的兩個月時光,也如夢幻。
此刻間。
季驚秋行走在一座正在重建的城市中,破曉前的晨風掠過耳畔。
他的心靈時刻保持著與天地交融,內外天地毫無區彆之分,真正成為了天地的一部分。
澎湃無形的虛空元氣宛如大海,他的身體浸潤其中,全身毛孔、竅穴張開,吐納天地,隻覺前所未有的舒暢。
他能感受到,先天無相道體在緩慢蛻變,他的生命力似乎還在水漲船高。
正常而言,這一步對於生命力的提升有限,更多的是對法理的感悟,而他當下顯然超出了常理。
雖然這是好事,但對接下來的心體合一來說,卻不是很“友好”。
而對季驚秋來說,比先天道體轉變更水到渠成的,是心靈大一統,這一步沒有什麼難度可言。
而接下來,也就是他在天人前最大,也是最後的難關。
——心體合一。
這兩個月來,他行走天地間,挑戰西部各家天人,以戰養戰,但心體合一的收效依舊甚微。
“我感覺還不夠,先天道體的轉變似乎還缺了些什麼。”
季驚秋自語。
他眉心心月中屬於神覺的部分在告訴他,在這一步上,他還可以做的更好。
海拉懶散的嗓音回蕩在他心靈中:
“這次回去後,我會傳你【無相天魔大法】,你要想邁過心體合一這一關,除了水磨,還需借助諸界之力。”
這句話讓季驚秋產生了不少興趣。
這門功法,終於要遇到明主了。
“儘快結束你的西部之行吧,雖然看你們聯邦內部狗咬狗很有趣,但看你一路橫推,再有趣,也變成了無趣。。”
季驚秋輕撫青主刀柄。
這兩個月來,西部“有名”的世族、道場,他一一走訪了個遍。
初時大家並不友好,期間不乏有天人試圖圍殺他,但有神兵‘四方琉璃界’庇護,他最不懼的就是群戰。
此外,軍部和百脈強者也不是看戲的,季驚秋“獨行”的本身,也是在以身為餌。
對待破壞潛規則的天人,他們的態度也截然不同,要想治理西部,雷霆雨露皆不可少,需要這些“主動”犧牲者。
而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磨合”後,他和西部諸族間的相處,逐漸變得“融洽”。
季驚秋再次認可,聲名是打出來的,尊敬是殺出來的,隻有南牆才會讓人回頭。
海拉忽然說道:“你覺得,你現在的這番行動,真的有意義嗎?或許百十年後,一切又將複原。曆史總是循環。”
季驚秋微頓。
不知覺中。
他再次站在了一處岔路口,耳邊有喧囂聲,朝陽從地平線升起,蓬勃朝氣的人潮湧動著。
這座城市在重建,人們穿梭來往,每個人都在為重建家園而獻出一份力。
官方政府其實給了很多人遷往其他星域的選擇,但還是有很多人選擇了留下來。
或許是因為這裡是故鄉所在,存在著某種難言的情懷,又或是太多無法割舍的過往和人……
季驚秋駐足許久,並未走進人潮,卻依舊有一種撫慰感,就像坐在夜幕下的列車窗口,望見遠處農舍的小小燈火。
這不是很有意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