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
珠簾驟響,小皇帝明黃龍紋袍角挾著晨露卷進來。
蘇杳慌忙要跪,卻見陸懷瑾玄色朝服上金線繡的獬豸神獸先一步映入眼簾。那神獸怒目圓睜,恰如他此刻凝在太後手中的畫軸上的眼神。
可很快,她又迅速低下頭,繼續看著手中的冊子,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太後將這一切儘收眼底,忽然開口:“懷瑾,你來得正好,我們正在給你看相看的冊子。蘇姑娘正說禮部侍郎家的千金最合眼緣。”
太後忽地將畫軸往蘇杳懷裡一擲,“瞧瞧這柳葉眉,倒是與你也有三分相似的。”
蘇杳原本飄遠的思緒,被太後的話猛地拉回。
青玉軸杆硌得掌心發疼。
她看見陸懷瑾的喉結在蟠龍紋立領間滑動一下,那是他動怒的前兆。
她的心臟猛地一縮,頭垂得更低了,連大氣也不敢出。
即使沒抬頭,她也能感受到頸脖處一陣發涼。
“好了,冊子先放下吧,懷瑾既然來了,就讓他自己選。你給我們點茶吧。”太後揮了揮手,神色慵懶。
“是。”蘇杳澀然低頭,屈膝行禮。
她曾由嬤嬤悉心教導過點茶之術,此時,她的手在茶盞間靈動地穿梭,注水、擊拂,動作行雲流水。
不多時,茶香嫋嫋升騰而起,彌漫在整個殿內。
“你這人調教的真好。哀家很是滿意的。你可急著要人回去?”太後瞥了一眼陸懷瑾,漫不經心地問道。
陸懷瑾的視線落在蘇杳的身上,眼神疏離又冷漠,就像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太後不嫌棄她蠢笨就好。就讓她在宮裡伺候娘娘,多學點規矩也是好的。”
蘇杳心中一痛。
昨日說的不能帶她離宮,如今看來,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她算是看的明明白白。
虛偽!
薄情!
陸懷瑾神色淡淡,半個眼神也沒有再給蘇杳:“臣已經將陛下安全送到娘娘這裡,臣公務纏身,不便久留,先行告退了。”
“每次和你說你的婚姻大事,你都是這幅避之不及的模樣。”
陸懷瑾神色未改,平靜如水,不緊不慢道:“微臣的婚事,全憑娘娘做主。”
太後微微一愣,原本準備好繼續勸說的話語,瞬間哽在了喉嚨裡。
以往隻要提及婚事,陸懷瑾總是直截了當地拒絕,上次故意試探他的那個貴女的庚帖,他更是沒瞧上一眼。
可他剛才說什麼?
讓她做主?這莫不是同意了?
她的蔻丹指甲掐入了掌心,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那哀家可要替你好好挑一挑了,定要找個才貌雙全、門當戶對的好姑娘。”
陸懷瑾行了禮便告退了。
待陸懷瑾離去,太後娘娘的麵色瞬間陰沉下來,心裡有氣,看蘇杳越發不順眼。
“滾出去!”
鎏金護甲掃過案上未乾的茶漬,飛濺的雨前龍井在蘇杳月白裙裾綻開褐色的花。
她的臉漲得通紅,咽下所有委屈,倒退著退出大殿。
可前腳蘇杳剛出了正院,後腳陸懷瑾的貼身侍衛長亭便從樹上一躍而下。
“蘇姑娘,大人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