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伊伊的繡針在月光紗上穿梭,針尾綴著的銀鈴隨著動作發出細碎清響。
紫檀木匣裡的異獸圖在燭光下泛著奇異光澤,九條尾羽上的星宿紋隨著角度變換竟似在緩緩流轉。
"姑娘,陳府的馬車到了。"翠兒抱著新染的絲線進來,瞥見繡架上鋪著的百鳥朝鳳圖倒抽冷氣——那些翠羽竟是用二十八種綠色絲線疊繡而成,鳳目處的東珠在晨光中泛著淡淡金暈。
陳公子展開繡品時,腰間玉佩突然發出嗡鳴。
他的手指撫過異獸鱗片紋路,指尖沾到些許磷粉:"喬姑娘這手絕技,怕是宮裡的繡娘都要遜色三分。"說著突然將繡品對著陽光,鹿角上的金線頓時折射出北鬥七星的光斑。
三日後,劉繡娘親自捧著鎏金拜匣上門。
匣中十二枚金鋌壓著張灑金箋,墨跡猶帶龍涎香氣:"貴妃娘娘千秋宴要的二十幅雙麵繡屏,定金先付。"她拾起繡筐裡閃著微光的銀線,突然壓低聲音:"城南張繡娘最近總在打聽姑娘用的染線方子。"
暴雨突至那日,喬伊伊正在醫館分揀藥材。
王大夫突然按住她抓藥的手:"血竭與紫靈芝同用,藥性相衝。"話音未落,街角傳來孫大娘尖利的嗓音:"就是她!
那些見不得光的繡品定是用了妖術!"
喬伊伊轉身時繡囊滑落,九隻異獸香囊滾入積水。
磷光遇水暴漲,竟在雨幕中映出幅完整的星宿圖。
圍觀人群發出驚呼,幾個正要退訂的貴婦人看得呆了,絹傘上的雨水滴滴答答落在繡著星紋的披帛上。
"諸位請看。"喬伊伊指尖輕彈,忍冬藤突然從牆縫鑽出,卷起香囊懸在半空,"若真是邪物,怎會引得靈木相護?"藤蔓上綻放的白色小花簌簌落在孫大娘肩頭,老太太頓時噎住,袖中藏著的銀票露出"張記繡莊"的暗印。
回到小院時已近黃昏,喬伊伊突然按住狂跳的烏雲踏雪貓。
貓兒爪下按著片破碎的玄色衣料,蟒紋邊緣沾著星點磷粉——正是她特製的追蹤藥粉。
牆頭老梨樹無風自動,落下幾片帶著齒痕的葉子,拚出個歪歪扭扭的"危"字。
暮色漫上窗欞時,喬伊伊正用銀針挑開繡繃上的錯針。
忍冬藤攀著桌角探出嫩芽,悄悄卷走她鬢邊將落未落的汗珠。
"姑娘喝碗棗茶吧。"翠兒端著青瓷碗進來,瞧見滿地團成球的繡樣紙,輕手輕腳撥開垂落的茜紗,"張繡娘今兒又往孫大娘手裡塞銀鐲子,我親眼見著她們在綢緞莊後巷嘀咕。"
喬伊伊指尖的銀針在燭火下微顫,繡架上未完成的《山河錦繡圖》裡,金線勾出的雲紋忽明忽暗。
她撫著微隆的小腹,喉間泛起酸澀:"若放在從前......"話未說完,院牆外傳來絲竹聲,隔壁陳公子又在宴客,琵琶弦切切如急雨。
翠兒突然將繡繃翻轉,指著背麵驚呼:"姑娘快看!"本該是素白襯布的背麵,竟透出隱隱約約的鸞鳥紋——這是喬伊伊新琢磨出的"千絲映畫"技法,在單麵繡中暗藏雙麵異色圖。
夜風卷著槐花香撲進窗欞,喬伊伊突然按住翠兒的手:"明日陪我去藥廬。"她盯著案頭陳公子贈的紫靈芝,燭淚滴在盛藥的玉碗邊沿,凝成血珠似的紅痕。
晨霧未散時,喬伊伊已坐在繡架前調絲。
七十八色繡線懸在湘竹架上,被透窗的曦光染成斑斕煙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