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下了決心,就隨你吧。”
周夫人舒了口氣,古蕭聳拉著肩膀,有些喪氣的點了點頭,李老夫人微微閉了閉眼睛,目光緩和著,從古蕭移到了周夫人身上,想了想,鄭重的交待道:
“蕭兒,你聽著,自古以來,這科舉,講究的是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這中舉的人,除了才氣,還要時運,就說你那先生,才高八鬥,你父親比他都不如,可就是時運不濟,到如今,也不過一個貢生這才氣中,天賦和努力五五對半,至於時運,全係於天人力半分也及不得蕭兒,不要期許過高,萬事隨緣隨命,是你的,彆人奪也奪不去,不是你的,你頭懸梁椎刺股,也是沒有半分用處你可明白?”
古蕭想了想,點了點頭,周夫人擰著眉頭想了想,笑著說道:
“書上那些個聖賢苦學的故事,不都是說的苦學成才的?”
“聖賢苦學,是成了聖賢,成了學問大家你說說,那些個苦學而成的聖賢大家,哪一個一下場,就三元及第的?彆說三元及第,能中了舉的又有幾個?做學問和科舉,不一樣”
李老夫人“哼”了一聲,語氣嚴厲起來,周夫人呆了呆,立即收了聲,一句話也不敢再多說。
李老夫人眯著眼睛掃了眼周夫人,不再理會她,隻轉過頭,捏著古蕭的肩膀交待道:
“有句話你記著,儘人力,聽天命凡事順其自然,不能枉求強求”
古蕭似懂非懂的點著頭,李老夫人掩飾不住眼裡的失望,閉了閉眼睛,揮了揮手打發著眾人,
“蕭兒既然下了決心,不再學畫,明天就送林先生回去吧。你們下去吧,我累了,想歇一歇。”
古蕭擔憂的看著李老夫人,
“老祖宗,我給您捶一捶?”
李老夫人臉色溫和下來,滿眼慈愛的看著古蕭,伸手撫著他的麵頰,緩聲說道:
“老祖宗沒事,我的蕭兒是個孝順的好孩子,菩薩會保佑你,保佑古家,你去吧,今天再去跟林先生上一課,也跟林先生告個彆,這兩年,多虧他這麼儘心儘力的教導你。”
古蕭急忙點著頭,起身告著退,
“那孫兒先下去了,我下了課再過來看老祖宗。”
李老夫人笑著點著頭,看著古蕭和周夫人告退出去了,才慢慢斂了臉上的笑容。
李小暖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小心的看著李老夫人的臉色,李老夫人沉默著坐了一會兒,抬起手叫著李小暖,
“來,小暖扶我起來,去後麵佛堂,該做功課去了。”
李小暖忙笑著上前,小心的扶起李老夫人,緩步往後麵小佛堂走去。
李小暖跪坐在李老夫人身後,聽著她念完了一遍心經,上前扶了她起來,坐到了東廂榻上,李老夫人轉頭看著李小暖,想了想,笑著說道:
“蕭兒他爹,十三歲那年就中了解元,隔年的省試,蕭兒他爹自覺把握不夠,就沒去應試,三年後才去考的省試,中了會元,緊接著殿試,又中了狀元,三元及第,轟動天下時,也不過十八歲,連親事還沒定下呢。”
李小暖凝神聽著李老夫人平淡中帶著無限傲然的述說,
“若不是這樣,鎮寧侯爺嫡女,汝南王妃嫡親的妹子,怎麼會下嫁到咱們古家?”
李老夫人猛然頓住了話頭,深吸了幾口氣,閉了閉眼睛,有些頹然的低聲說道:
“福禍,都是連在一處的”
李老夫人轉頭看著窗外,沉默著沒再說話,李小暖若有所思的看著李老夫人,十八歲的三元及第,那份榮耀和光輝,古往今來,親身經曆過、榮耀過的,大約也就是眼前這位老人了,那第二人,縱是有,也不知道是幾百年後的事了。
李老夫人突然重重的歎息著,轉過頭看著李小暖,眼神溫和著微笑起來,
“小暖,老祖宗疼愛你這份聰明倒在其次,你年紀小小,就懂得順天應時,這份看得開,才最難得”
李小暖眨了幾下眼睛,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李老夫人笑著撫著她的發髻,
“老祖宗年青時,可沒你這份恬淡,不過,你這是天生的,不一樣,任誰也比不得,也怪不得唯心大師肯守著你念一天的心經這些,都是你的福份”
李小暖想了想,點了點頭,笑著說道:
“我不記得大師了,老祖宗這樣疼愛我,這才是我的福份呢。”
李老夫人笑了起來,伸手摟了摟李小暖,憐惜的低聲誇獎道:
“你是個好孩子,難得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