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像被揉碎的月光,在青梧鎮鱗次櫛比的屋簷間流淌。蘇萌踩著濕潤的青石板,竹籃裡的忍冬花沾著夜露,隨著步伐晃出細碎銀光。經過鎮口朱漆剝落的牌坊時,她無意識摸了摸頸間玉墜——那抹暖意此刻正順著鎖骨折進心口,牌坊裂縫間滋生的青苔上,隱約浮著蛛網狀的暗紅紋路。
溪水在蘆葦叢間蜿蜒成破碎的銀河,蘇萌浣衣時聽到的嗚咽聲,像是有人把星星碾成了粉末。當她撥開掛著霜晶的菖蒲葉,葉脈深處掠過一抹鴉羽狀黑影,但很快被蜷縮在鵝卵石間的白影奪去注意。
那是一隻尾尖躍動青焰的小獸,額頭淡金紋路正隨著呼吸明滅。最駭人的是它後腿的傷口——幽藍血液觸到卵石便綻開冰花,每朵花蕊都凝結著微型星圖。蘇萌解下繡著蘭草的素帕,指尖觸及傷口的刹那,視野突然浸入琥珀色的光暈。
她看見小獸的骨骼浮現翡翠色靈脈,溪水化作萬千銀色絲線在空中遊弋。掌心傳來的灼痛感順著血管蔓延,發梢無風自動泛起月華,那些銀輝像活物般鑽進傷口,將破碎的肌理編織成發光的經絡。小獸琉璃瞳孔中映出的少女,周身纏繞著《河圖》記載的離宮星軌。
"月華入髓..."蘇萌想起瞎眼婆婆枯枝般的手指劃過自己眼瞼,"姑娘的命數,是靈域千百年來最精妙的卦象。"
破空聲撕裂晨霧時,她本能地將小獸護在懷中。三支冰棱貼著她耳際掠過,第一支凍結裙擺,第二支冰封十丈溪流,第三支卻在觸及銀輝時炸成齏粉。玄衣男子踏著霜花而來,袍角彼岸花紋隨步伐變幻,宛如黃泉路上的引魂幡。蘇萌注意到他腰間墨玉鈴鐺寂靜無聲,但自己舌根卻泛起蓮心般的苦味。
"幽冥靈族。"她盯著男子眼尾遊動的銀藍暗紋,那是《靈域誌異》裡記載的噬魂咒印。懷中白狐突然發出低吼,愈合的傷口浮現八卦狀金紋,青焰尾尖暴漲三尺
陳梟指尖凝出霜刃,卻在看清少女麵容時驟然崩裂。他從未見過能吞噬幽冥寒氣的存在——那些銀輝溫柔地蠶食著他的靈力,如同春雪消融於暖泉。當試探性地釋放攝魂術時,更驚覺自己的神識正墜入璀璨星海
"你要對這孩子做什麼?"少女的質問帶著顫音。陳梟忽然逼近,帶著雪鬆與鐵鏽氣息的手指擦過她頸側,玉墜驟然發燙,在兩人之間灼出一道青煙。他喉結滾動著咽下悶哼,千年寒潭般的眼底泛起漣漪:"誰教你的吞噬之法?"
蘇萌剛要開口,第二波攻擊已至。陳梟廣袖翻卷間,整片蘆葦蕩瞬間結晶,冰棱從四麵八方刺向她懷中的白狐。少女發梢銀輝暴漲,霜花在距她三寸處汽化成虹,那些蒸汽竟在空中凝結成曼陀羅幻影。陳梟瞳孔驟縮,左手無意識撫過心口——黑袍下猙獰的咒印正泛起針紮般的痛楚,三十裡外雲夢澤中,紫菱培育的九色鳶尾突然凋零了三瓣。
白狐突然仰天長嘯,額間金紋化作光柱直衝天際。溪水倒卷成懸空瀑布,卵石脫離地心引力浮起,世界像被浸入琉璃盞般色彩飽和到失真。陳梟在靈力風暴中看見少女眼底的自己——那個倒影沒有咒印纏身,眉目間竟帶著他早已遺忘的溫柔。
"不!"蘇萌的尖叫被空間撕裂聲吞沒。最後時刻,陳梟扯下她一縷青絲,發絲在脫離本體的瞬間化作冰藍色光點,融入他心口咒印之中。當光芒消散時,隻剩素帕飄落溪麵,帕上蘭草紋在浸濕後顯露出隱藏的幽冥地圖
三十裡外雲夢澤,紫菱攥著突然斷裂的靈力絲線,花靈鏡中映出幽冥寒氣肆虐的畫麵。她咬破指尖將血珠彈向枯萎的鳶尾,卻見花瓣上浮現出少女模糊的輪廓:"梟哥哥竟為她動用本源之力…"
風靈域祭壇,風逸麵前的星軌盤轟然炸裂。代表"幽冥"的玉珠迸發出血色光芒,他沾著星塵的指尖按上狂跳的眉心:"破軍移位,貪狼噬月...那個能動搖靈域根基的存在,終於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