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隱繼續耐心地指導。
“兩招之間,接快一點。”
田九韶點頭。他手腕騰挪,熟練地打出第一招,然而第一招還沒打完,第三招迫不及待就接了上來。
慕隱:……。
怎麼還可以這樣連劍招?莫名看得眼睛好痛。
他不是一個有脾氣的人,但此刻,卻覺得胸口有一口氣堵得慌,越看田九韶練連招,那口氣就越發左突右撞起來,他的道心都有點不穩了。他寧可去看薑瀛用那些稀奇古怪的方法教人練劍。
慕隱耐著性子繼續教。
“若對麵上挑,你可以接第三招,第五招;若對麵橫劈,你可以接……”
田九韶輕聲重複。
“若對麵上挑,我接第三招,第六……不對,是第五;若對麵……”
他頓住了,停了一會,又繼續重複背了起來。
慕隱歎了口氣,真煎熬啊。不過沒關係,他還可以忍耐。
但田九韶雖然學得極為坎坷,卻絲毫沒有表露出任何煩躁或是不耐。也是個狠人。
兩個狠人就這樣忍耐著,接著練“上九韶劍法”。
薑瀛遠遠看著慕隱和田九韶,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兩人都處在一種活人微死的美妙精神狀態。
田九韶雖然還在練劍,但人卻又好像已經去了一會了。
至於慕隱,倒是自始至終保持著一臉平靜。薑瀛看著他那一張波瀾不驚的臉,一邊莫名想笑,一邊又佩服極了,他是怎麼做到道心這麼穩定的啊,也不知道到底什麼事情才能讓他破功呢?
院長不知何時走了過來,靠在石頭旁邊,笑吟吟望向薑瀛。
“小薑瀛在想什麼?”
“我覺得田九韶壓力太大了。”
“原來小薑瀛也看出來了嗎?”院長望向還在努力練劍的田九韶,笑容中多了幾分意味深長,“田家百年築基家族,卻從未出過一個宗門弟子。小田是這一代嫡長子,自然會備受期望啊。”
薑瀛想了想,儘量含蓄道。
“院長,其實我覺得,田九韶練劍的時候,很勉強……”
“上九韶劍法,畢竟他們家家傳的劍法,而且他們家就隻有這套劍法。”
薑瀛嘴角抽了抽。
“所以,就非得是這套劍法了嗎?”
院長歎了一聲,將眼鏡從臉上取了下來,眼神似有些晦暗不明。
“我認識小田的父親的時候,也不過十幾歲的樣子,那時,小田的父親,叫田九韶,帶著這一套劍法去參加升仙大會,後來,他沒能進入宗門,這個名字,就傳給了他的兒子——也就是小田。”
薑瀛愣了愣,還能這樣?她一驚之下,咬著零食的嘴都頓住了,沒有嚼下去。
“那,那他爹現在叫什麼?”
總不會爹和兒子共用一個名字吧?
“叫九韶他爹。”
薑瀛差點把嘴裡的零食噴出來。
田九韶他爹這就直接痛失本名了啊!
想到在前世回憶裡,這個曾高高在上侮辱她的板正老頭,薑瀛現在心情十分複雜,不知是厭惡還是無語。
“九韶他爹和我說過,他的父親,也曾叫田九韶……如今,他叫九韶他爺爺。”院長以一方絲帕慢慢擦拭鏡片,目光越發幽暗,“就這樣,一代代的期望傳承到如今,都壓在了小田一個人身上。”
薑瀛聽到這裡,越發震撼,怎麼會這樣呢?九韶,田九韶,這個名字居然是代代相傳的?聽起來,很荒誕,很可笑,也很地獄啊。他們一家就隻為了“去九韶宗”這個執念而活著嗎?
一大家子人根本就從來沒有過一個屬於自己的名字啊,就好像是為了“九韶”而活著的工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