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竟二十三年,臘月二十七。
紫禁城內,乾清宮。
黃錦跪伏在地上,將昨晚的所見所聞一一說來。
他說的極為細致,尤其是李淼和建文帝交戰的痕跡,當中誰出了什麼招式、誰被擊退了多遠、現場有多少被撕扯下來的血肉布帛等等等等,沒有遺漏一絲細節。
待到他終於說完,已經是日上三竿。
黃錦等了一會兒,見皇帝沒有開口,便繼續往下說起了自己的結論。
“陛下,此事,不隻是明教賊子的手筆。”
“哦?”
皇帝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
“若隻是明教和陽家,絕對做不下昨晚的事情。”
黃錦斬釘截鐵地說道。
“明教有多少斤兩,自開國至今百餘年殺下來,已經被摸的清清楚楚。若非如此,汪公公也不會提議撤去守軍、帶十位供奉設伏。”
“昨晚的事情,實是陰差陽錯之下,被明教鑽了空子。”
“若皇陵守備如常,明教的天人闖進孝陵,隻要被陰大人和王大人攔下盞茶時間,守軍和孝陵衛就會趕到,他們必定不能得逞,連命都要留下。”
“但,汪公公的謀劃也不能說是有問題。”
汪治既然已死,黃錦也沒有落井下石,實事求是地說道。
“此事會出岔子,原因有三。”
“一:皇陵守軍撤出,孝陵衛遵旨一時沒有前去支援,這才給了明教賊子突入墓穴的時間。”
“二:自三十年前陽厲軒身死、籍天睿謀奪了明教以後,陽家人便少有現世,少數幾次出現也是在與明教為難,顯現出一副勢不兩立的姿態。”
“卻不知為何兩邊又走到了一起,平添了一位能拖住陰大人的老者,這才讓那女子得以進入墓穴、喚醒了建文帝。”
“三,則是因為一個人。”
黃錦緩緩說道。
“此人先是闖入了陛下的陵寢。與此同時,明教賊子突入孝陵。汪公公聽到動靜,見對方隻有一人,便分去了五位供奉支援孝陵。”
“那時汪公公顯然是打著先殺了此人,而後馳援孝陵的打算。”
“卻不想,五位供奉,竟是敗在了此人手裡,連汪公公本人都以身殉國。”
皇帝沉吟半晌,開口說道。
“在天壽山與建文帝爭鬥的,也是此人。”
“正是。”
黃錦說道。
“也正因如此,臣推測,此人與明教賊子並非是一路人。”
“明教賊子的謀劃是放出建文帝,但此人卻在明教離開以後,追上了建文帝,與其惡鬥了一場。”
黃錦從懷中掏出了布包,在皇帝麵前的桌子上攤開。
“這是臣在現場搜集的物什。”
裡麵是兩塊血肉,和兩塊布帛。
“血肉和布帛分屬那人和建文帝。”
黃錦說道。
“從現場痕跡來看,此戰兩人都沒有留手,鬥的極為凶狠,險些便要分出生死。”
“最後是建文帝率先罷手逃離,而此人追了一段,期間兩人又拚了幾記,及至天亮,此人方才停手離開。”
皇帝掃了一眼桌上的東西,將屬於建文帝的兩份掃了一邊,抬手將屬於李淼的兩份拿了起來。
他看了黃錦一眼,黃錦立刻俯身低頭,額頭緊緊地貼住了地麵。
一片寂靜之中,黃錦聽到了吞咽的聲音。
他不寒而栗,死死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