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的奇跡先生渾然未覺,津津有味地欣賞這出“戲劇”,紫悅她們沒有注意到,就在那一刻,他往日暗淡無光的雙眸,終於因此重煥光彩。
“姑娘們,你們看完了嗎?”月亮公主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我的魔力所剩無幾,快堅持不住了……”
但紫悅她們全無心情去聽,就像她們認定的那樣,如果她們都是假的、虛構的角色,那做什麼還有意義嗎?她們不願意接受,但不得不接受。“你們在他的深層記憶裡,必須趕快離開,否則可能無法正常蘇醒!”月亮公主一邊催促,一邊用魔法在夢中打開了一扇傳送門。紫悅她們應該通過傳送門,回到純白空間,儘快脫夢;然而她們沒動,直到月亮公主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
記憶的場景開始猛烈晃動,仿佛起了地震,周圍一切景象如玻璃般碎裂、脫落、崩塌,屬於曇特巴斯的黑紫色煙霧彌漫進來。紫悅她們悲傷地抱在一起,腦內一片空白,就這樣被無邊的黑氣淹沒。
夢境外麵,月亮公主因魔力透支被迫中斷入夢,她來不及擦拭額頭的汗,也來不及喘氣,趕緊檢查紫悅她們沉睡的軀體,卻發現她們的意識並沒有跟著回來,當下又悲又急,不知如何是好。她想再用魔力入夢尋找她們,然而她的魔力已經消耗殆儘,一滴都不剩,她隻能強迫自己休息,直到有能力再次入夢。
在月亮公主心急如焚的時候,紫悅她們呢?她們驚奇地發現自己沒被曇特巴斯吞噬,也沒陷入無窮無儘的夢魘,而是回到了純白空間,但又和之前的不同,這兒隻有一個“奇跡先生”,而且容積要小得多。
“很抱歉讓你們看到那些。”他說。“這就是我應該趁早離開的原因。如果我早點明白即將帶來的後果,那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你……你是奇跡先生?”紫悅情緒低落地問。
“可以這麼說,但我又不完全是他。我是他潛藏至深的意識。”他平靜地說。“你現在可以問任何問題,我都會回答——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任何隱瞞的必要了。”
“這兒是哪?”
“這是我,或者說他為你們暫時開辟的安全空間。你們太過深入他的記憶,而導致無法及時離開。這是唯二沒被曇特巴斯汙染的地方,你們要呆在這裡,直到月亮公主重建夢境橋梁。希望我的話語能幫你們打發時間。”
“都已經沒意義了。”紫悅歎息道。“回去、回不去又有什麼分彆?反正……我們都是虛構的角色……”
“你真這麼認為?”
“為什麼不?我們都看到了——我們是《小馬寶莉》的虛構角色,主創是一個叫勞倫·福斯特的人類……我們的一切都是那些編劇構想出來的,建立在虛假之上……甚至連小馬利亞都根本不存在。”
“如果這一切都不存在,那你們現在的意識是什麼?你們經曆的一切又是什麼?最重要的是,怎麼解釋你們的自由思想?”
“有什麼關係?反正我們的一切都是彆人安排好的。”雲寶大聲吼道。
“我想告訴你們,至少現在這段是原劇情沒有的。”這個奇跡先生無時不刻處於絕對冷靜中。“我想可以給你們看看這個。”說完,紫悅她們的眼前浮現出一圈又一圈的畫麵,正是所謂的“原時間線”的故事,裡麵既有她們熟悉的情節,也有陌生的情節。
“看來如果沒有奇跡先生,一切都會按照劇本那樣演。”珍奇早已蘇醒,插嘴道。然而這帶來了一個問題即如果一切都是虛構的,那奇跡先生又是怎樣的存在呢?他應該是比現實還現實的存在,可為什麼會來到這個虛構的世界?
“我想這能解釋所有事,這出戲劇已經把我們的老底露完了。”雲寶沮喪地說。“這就是他能‘預知未來’,卻說自己不會的原因。”
“但不能解釋他為什麼愧疚。”奇跡先生的潛意識脫口而出。
紫悅她們聽得一愣,是啊,如果這一切都是虛假的,那他為什麼會愧疚?既然他早知道這個世界的一切走向,他大可用自己的聰明才智為自己賺取各種各樣的好處。就像坎特洛特那次,如果不是可愛軍團及時勸住他,他可以將整城的小馬騙得團團轉。
他也可以用“預知未來”的才能包裝自己,成為整個小馬利亞響當當的角色,讓公主們都對他言聽計從;然而他實際做的是什麼?儘可能不用這個能力,然後和可愛軍團四處亂玩,以及用預知之外的能力幫助組建驚異閃電軍團,而拒絕“軍團長”的頭銜。
當人類特麗克西被困小馬利亞時,他決心要帶她回去;當無序突破封印時,他挺身而出拖住對方,給她們使用和諧之元爭取時間;當和諧之匣出現時,也是他不惜代價要將其打開……他做這一切或許是出於愧疚,但為什麼?他為什麼要為一幫虛構角色、一個虛構世界愧疚?
隻有一種解釋對他而言,她們是真實的,小馬利亞也是真實的。他愛這個世界,所以才一遍又一遍地貢獻自己的力量,然後一遍又一遍地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
她們得知一切都是假的後,覺得一切都喪失了意義;而他早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卻毫無負擔地將其視為真實。為什麼?
“什麼是真實,什麼又是虛假,我想這兩個問題沒有人或小馬能真正解答,這也是許多哲學家追尋的終極問題之一。奇跡先生他隻是個普通人、普通馬,並不想思考這麼深奧的問題,於是對許多問題都有自己簡單的判斷和概念。對他而言,真實是‘眼見為實’,就這麼簡單,所以當他來到這裡時,他立刻就將一切視為真實。那麼你們現在應該知道,他為什麼愧疚了吧?”
“因為他當我們是真正的朋友。”小馬們脫口而出。“可為什麼?他之前很少和我們打交道,基本是和可愛軍團一起玩。”
奇跡先生的潛意識點點頭,接著說“因為他害怕,你們已經看過他的記憶,他害怕對你們造成無法挽回的影響,所以一直有意或無意地和你們保持距離。當然,可愛軍團的確是他的好朋友,這也是原因之一。”
“那他為什麼願意將我們視為真實的?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就算他信奉‘眼見為實’,我想也不足以解釋這個問題。”紫悅問。
“因為他曾經的生活充滿迷茫和憂慮,是你們撕開了烏雲,讓他回憶起曾經的美好,從而和現在的美好聯係起來。換句話說,是你們重新點燃了他的熱情。正因如此,這片土地的所有小馬對他而言都很重要。
“對你、我、他而言,小馬利亞是真實的,你是真實的,他是真實的,你在他的夢境裡是真實的,我在和你們說話是真實的……他正在穀倉裡睡覺是真實的,他參加可愛軍團是真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某種程度上,他以前過的生活才是不真實的——毫無目標、得過且過、活在疲憊和壓力中……你是否知道‘莊周夢蝶’的典故?他的情況就類似那樣——不知道是他作為人類做夢,夢到他成為小馬;還是說他本來是小馬,夢到他成了人類,再做夢成為小馬,然後再做夢……
“紫悅,我現在想問你,對你而言,什麼是真實的?”
紫悅看看眼前的環境,又回頭看看悲傷的同伴們,再看看浮在頭上的各種戲劇片段,好一會兒才說“對我而言,我想,我的記憶都是真實的。”
“紫悅,你真這麼覺得?”朋友們一齊問道。
紫悅的表情逐漸舒緩。“我想,就像奇跡先生說的那樣,這一切似乎不是那麼重要。”她緩緩說。“我們都看到了,我們並沒有完全按照劇本來,甚至大部分都不一樣。如果我們是虛假的,我們又怎麼能針對我們的身份思考這一大堆東西呢?如果我們是虛假的,又怎麼能改變‘劇本’呢?如果我們是虛假的,又怎麼能在奇跡先生的夢境裡經曆這些事呢?
“至於怎麼解釋我們和那處戲劇的關係,我不知道,或許我們永遠都無法搞清楚,但這不重要。也許我們是它裡麵的角色,也許它真是根據我們後來創作的戲,也許我們是彆人想出來的……但就眼下、過去而言,我們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不是麼?我們清楚地記得從小到大的經曆,而那出戲劇完全做不到這種細節……僅憑這一點,我想我們就應該擺脫虛無想法的影響——奇跡先生還被困在噩夢中,這是實打實的事實。我們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也不知道世界的真相,但恐怕就連白胡子星璿都搞不清楚;我隻知道,奇跡先生將我們視為真正的朋友,我們也將其視為真正的朋友,而他正需要我們的幫助。”
聞言,小馬們都回憶起奇跡先生為她們做過的事。正如紫悅所說,不管世界的真相是什麼,她們隻知道他是真正的朋友,而且眼下急需她們的幫助——這就夠了。
“那我們該怎麼做?”
“就像你們一開始決定的那樣,化解他的愧疚,但這並不容易。”奇跡先生的潛意識提示道。“我想,你們最好還是等月亮公主搭建橋梁後再從長計議。”
“好吧,那我們現在……就乾等?”
奇跡先生的潛意識繼續點頭,隨後說“如果怕悶,我可以跟你們聊天。”
“好吧,雖然問這種問題似乎並不合乎時宜,但我還是想問。”碧琪說。“試唱版裡,我和柔柔的聲音為什麼這麼像?”
“因為在那出戲劇裡,你和柔柔的配音員是同一位,名叫安德莉亞·利布曼;後來她實在受不了你唱歌的尖嗓音,所以你唱歌的配音員就換成了珊農·陳-肯特。”
“這麼說,我和雲寶也是一樣的道理?”蘋果嘉兒說。
“你和雲寶的配音員也是同一位,名叫艾希莉·波爾。”
“那……我和餘暉爍爍呢?”紫悅問。
“你的配音員是塔拉·斯特朗,而唱歌部分則是瑞貝卡·索伊卡;後來瑞貝卡又成了餘暉爍爍的配音員。”
“後來?那就是說她是後來設計的角色——哈哈,現在誰才是‘大師姐’!我是說……嗯,真是‘意外’……”
“我呢我呢——呃,不是好奇,隻是……順便問問。”珍奇故作矜持道。
“你的配音員是塔比莎·傑曼,她同時也是月亮公主的配音員。”
“月亮公主,哈哈哈……我就說我的聲音怎麼有點‘皇家氣質’呢——”珍奇有點得意忘形地說。
“以及蘇瑞·普羅馬,那也是她配的。”這句說完,珍奇的笑聲戛然而止。
於是她們開始互相模仿聲音,碧琪模仿柔柔,柔柔模仿碧琪,雲寶模仿蘋果嘉兒,蘋果嘉兒模仿雲寶,而珍奇則模仿月亮公主……
紫悅看著互相逗笑的朋友們,也按捺不住笑起來,開始模仿餘暉爍爍。剛開始得知這些事時,的確很難接受;但暫時拋開那些複雜的問題,單看某個方麵(比如現在的配音員問題),其實還挺有趣的。
“我們真實的又一佐證我想那些配音員,絕對想不到我們用她們的聲音說這些話。”紫悅邊笑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