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隻是趴在地上。”柔柔滿臉通紅,尷尬地說,然後擠出一個尷尬的笑容。
“我想隻能先到蘋果魯薩再說了。”紫悅歎氣道。“現在看來,這次任務絕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完成的。”
於是小馬們一路無話,個個都愁雲滿麵,直到火車抵達蘋果魯薩。這個西部小鎮看上去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可以看見穿著各色服裝的小馬。
蘋果嘉兒的表哥,布雷本早已等候多時。雌駒們一下車,布雷本就熱情地迎上來,長相果然是蘋果家族那一派的。“歡迎你們來到蘋果~~魯薩!”
“布雷本,聽著,我們——”
“注意禮貌哦,表妹。”布雷本提醒道,然後繼續說。“我和你的朋友們還沒互相介紹呢,這樣可不好。”
“有可怕的事發生——”
“是很可怕你們的火車晚點了7分鐘!”布雷本嬉皮笑臉的,似乎沒把蘋果嘉兒的話當回事。“你們本可以在那7分鐘內好好逛逛這裡——當然現在逛也沒問題。”
於是布雷本就熱情地推著她們去見鎮裡的各個地方,包括基礎設施、建築、行政小馬、酒吧、露天舞池(如果那算得上舞池的話)等等,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們的集體蘋果園。
這時候蘋果嘉兒才有機會說出之前經曆的一切一群野牛莫名其妙地“襲擊”她們,然後“綁架”了金貴的蘋果樹。聞言,布雷本沒有多吃驚,歎口氣說不意外,那些野牛一直致力於弄走所有的蘋果樹,當然包括即將移栽的。
但為什麼呢?沒有小馬知道,蘋果魯薩的小馬隻知道沒有蘋果樹,他們就要餓肚子。雌駒們覺得也許能坐下來談談此事,但布雷本說他們早試過和野牛談,但他們完全沒有談的意思。
末了,布雷本悲觀地說“蘋果嘉兒在信裡說,你們過來就是為了幫我們解決他們和我們的矛盾。但我並不抱什麼期待——即使紫悅,你是友誼公主。”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紫悅堅定地說。“你知道他們住在哪嗎?”
布雷本搖頭道“不算清楚,外麵環境很惡劣,我們基本隻能在城鎮周邊活動。聽說他們逐水草而居,但我們知道的僅此而已。”
“難道我們要在荒漠漫無目的地尋找嗎?”雲寶不滿地說。
紫悅看看麵露難色的同伴,又看看滿臉擔憂的布雷本,表情變得堅毅。“友誼地圖派我們來有其原因,它認為我們能解決小鎮的困難,我們就應該努力完成這一目標。來吧,姑娘們。”
於是她們稍稍準備了一番,踏上了尋找野牛族群的旅途。一出小鎮,她們就被迎麵吹來的帶著沙塵的風,吹得睜不開眼睛。她們的皮膚仿佛迅速乾癟起來,紛紛忍不住舔乾燥的嘴唇。
這注定是艱難的旅程,野牛們住在這荒漠的某處,也許就是為了讓企圖尋找他們的外來者知難而退;但紫悅她們決心讓他們和小鎮言和,為此不惜一切代價。
……
正午的陽光炙烤著土黃色的乾旱地,地麵上隻有淺淺的雜草和堅硬的灌木叢,風乾的碎石礫到處都是,遠處時不時飄過一些風滾草。紫悅和朋友們走得口乾舌燥、渾身大汗,都得把舌頭伸出來散熱。地麵的碎石太過堅硬,她們的蹄子又酸又疼。
珍奇的身體最嬌嫩,也最缺乏鍛煉,走得最慢,朋友們為此放慢速度,陪在她身邊;她也沒叫苦連天、隨意抱怨,隻是咬著牙繼續走。雲寶在空中偵察,希望找到些蛛絲馬跡,但什麼都沒有,很快她也有點飛不起來了。於是柔柔讓她去休息,自己飛上天替她偵察。
耐力最強的蘋果嘉兒的體力最多,但也撐不了多久。碧琪原先蓬勃的鬃毛此時無力耷拉著,她用鬃毛前的倒鉤鉤起水瓶,喝下最後一口水,然後哀歎著問同伴們有沒有水,但她們都沒有了。
每到一座山,紫悅就會用瞬移術瞬移到山上,在製高點俯瞰下方,希望找到什麼,但基本一無所獲。現在她也要撐不住了。
“我們要不要先回去?”雲寶問。“至少我們知道這個方向沒有。等我們回去休整一番,再往另一個方向找。”
紫悅點點頭,無奈地說“隻能這樣了。”
然而她們回去的路沒有簡單多少——她們迷路了。在這樣一片茫茫然的荒原,幾乎沒有參照物,哪裡都是一片土黃色加少許綠色,再加上雌駒們體力不支判斷力減弱,迷路很正常。
但在缺乏補給的情況下迷路,那就相當致命了。先是珍奇失去意識昏迷不醒,再然後是柔柔,蘋果嘉兒和雲寶拉著她們前進,但很快碧琪也不行了。她們進退維穀,紫悅、雲寶和蘋果嘉兒隻是強撐著不倒下去。
就在這時,一陣狂風刮過,三個還站著的意識不清的雌駒仿佛看見,沙塵中出現了幾個高大魁梧的身影。風聲吹過旁邊的灌木叢,仿佛發出了空靈、神秘的音樂。她們沒來及看清,就昏迷過去。
等她們再次醒來,發現天色已黑,仔細感受自身,就覺得額頭和四個蹄子有種清涼的感覺。紫悅率先起身,發現自己和朋友們正身處一間茅草帳篷內,睡在茅草地鋪上。
她檢查了一下自身,推測她們當時集體因中暑而昏迷,而此時頭頂清涼的感覺來自某種藥貼。她摘下藥貼,發現是一片清洗乾淨,抹上磨碎藥膏的葉子。
“嘿,姑娘們,你們醒了嗎?”紫悅嘗試地問。
被這一叫,雌駒們都醒了,她們和紫悅一樣,身上都貼了葉子,那些磨碎的草藥似乎有神奇的療效,她們中暑的不適感已經消退許多。她們又砸吧嘴,發現嘴唇有點苦,說明她們在昏迷時可能被喂了某種藥湯。
“看來我們被好心小馬救了。”蘋果嘉兒說。“但我不記得在蘋果魯薩之外,還有小馬居住——”
“的確沒有。”蘋果嘉兒沒說完,帳篷外就傳來一陣聲音打斷了她。隨後一個雌性小野牛走進來,左鬢插著三根長羽毛掛飾,一身淺棕色柔順的毛發,正是襲擊火車的野牛之一。
“是你?!”雲寶立刻騰空而起,在空中擺出防禦姿態。“你想乾什麼?”
“冷靜點,雲寶,我想是她救了我們。”紫悅馬上明白過來,連忙說。“我們很感激你們的救助,但能請問是為什麼嗎?我們以為你們會很……‘敵視’小馬。”
“你們當時就昏迷在荒原上,我們不會見死不救。”小野牛坦誠道。“你們怎麼那麼輕易就踏足荒漠?如果不是我們剛好在附近,你們可能真的會有生命危險。”
“因為我們想和你們談談。”紫悅真誠地說。“你們和小鎮居民之間肯定有誤會。隻要化解矛盾,你們就能和睦相處了。”
聞言,小野牛笑了,顯然不相信紫悅的說法。不過她還是帶雌駒們走出帳篷,去見野牛族群的酋長。出了帳篷,她們發現這個野牛族群居住在一處山穀之內,兩座大山中間是一條流量尚可的河流,河流兩旁種著稀疏的農作物。野牛們住的住所都是帳篷,看上去都很簡陋。
沿途的野牛見到小馬,都駐足觀看,露出不屑和憤怒的神色,但都沒說什麼。紫悅她們很不自在,完全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這麼排斥小馬。
酋長的帳篷稍大一點,但同樣很簡陋。進去以後發現內部很整潔,正中央坐著的正是先前襲擊火車的,為首的黑色野牛,頭上戴著最漂亮的長羽毛頭飾。蘋果嘉兒還為他的巨力後怕。
“來見過雷蹄酋長。”小野牛說。“我是小大膽。”
“我是紫悅,來自小馬穀,她們則是我的朋友雲寶、柔柔、碧琪、蘋果嘉兒和珍奇。”紫悅介紹道。“我們很感激你們的救助,看起來你們並不是不講理的牛,可為什麼當初要那麼‘粗暴’地襲擊我們呢?”
雷蹄酋長沒回答,隻是在麵前燃燒著的火堆撒了把草藥。雲寶湊過去,小聲對紫悅說“我覺得他聽不懂我們的語言——”
“實際上我聽得懂。”雷蹄酋長淡淡說,語音渾厚有力量。“也許在你們小馬眼裡,我們這些野牛天生就是野蠻、未開化的存在——我能流利地說這些話,你們一定很驚訝吧?”
雷蹄酋長的發音雖然有點生澀,但已經很流暢了,可能小大膽的小馬語就是跟他學的。紫悅不禁對這個看上去五大三粗,實際上學識淵博的酋長刮目相看。
“有點驚訝,但我們並不認為你們天生野蠻。”紫悅禮貌地說。“您看起來很通情達理,那麼當初襲擊我們一定有原因。你們和蘋果魯薩究竟有什麼矛盾?”
“很簡單,他們是入侵者。”雷蹄酋長冷靜地說。“我們隻是在保全自己的領地,僅此而已。”
蘋果嘉兒立刻焦急地說“可這片荒原那麼大,你們隻住在這裡。為什麼不能分一點給用得上的小馬呢?”
雷蹄酋長沒有直接回應,而是思索一番,從一切的開始講起。“在你們管這裡叫蘋果魯薩之前,這裡隻有一個稱呼——野牛穀。野牛穀的氣候環境很惡劣,但我們仍舊在這裡長久地生活,因為這片土地是神聖的,和我們古遠的血脈、靈魂相連。
“我們依照祖先的訓誡生活,相信萬物之靈的指引,繁衍生息、茁壯成長。野牛穀的水很珍貴,於是我們逐水草而居,在河流兩邊種植糧食;但野牛穀的植被稀疏,存不住水,一旦下雨就會演變成洪水,到那時我們又得離開山穀,直到洪水褪去。”
紫悅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他們帳篷簡陋的原因他們不是造不出精美的房舍,而是每到汛期,房子就會被洪水衝走。所以他們節約材料,一旦到汛期就收拾珍貴物品離開山穀,這樣房子被衝跑也不心疼。
雷蹄酋長繼續說“生活很艱難,但我們依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當壓力減小時,我們就會在荒原上奔跑,遵循我們長久以來慣用的道路,那既是我們的娛樂,也是我們的朝聖。我們追逐太陽、追逐月亮、追逐星星、追逐河流……感受我們的靈血和自然的脈動,這樣我們既敬畏、又感激地看待世間萬物。
“直到你們——小馬來了。你們當野牛穀是無主之地,沒有經過我們的同意,建造了一個小鎮。我們忍受,因為這片土地是神聖的,足夠寬容,可以容納另一個族群;當你們往外擴張時,我們忍受,因為這片土地是神聖的,足夠寬大,可以養活另一個族群;當你們截取河流,導致我們被迫提前搬遷,我們忍受,因為這片土地是神聖的,足夠廣博,可以流淌另一條河流。
“你們的蘋果魯薩一天一天擴大,因為和整片荒原相比仍小,所以我們忍受;可當你們將蘋果樹種到我們的古老之路,我們知道忍受是沒有儘頭的了。我們的古老之路很多,今天可以換給你們,明天可以換給你們,但假如某天野牛穀漫山遍野都是蘋果樹,我們又該去哪裡生存呢?”
這一番話說出,蘋果嘉兒提到嗓子眼的一堆陳詞都隻能咽回去。看來這次任務比想象中的要難,難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