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謝家門口,下午時分天色陰沉,剛剛出門之時,似有飄雪的跡象。】
【街道上馬車排列整齊,每輛馬車旁都聚集著幾位公子小姐。】
【此時!】
【陰雲被刺破,灑下一片陽光,映照在謝府的紅牆青瓦之上和馬車上空。】
【身穿白雪狐裘、錦衣玉服的夫人、小姐、公子,有的手中拿著暖爐,有的懷中抱著金黃毛發的狸貓瞪這一雙琥珀的瞳孔,身後皆簇擁著恭敬謙卑的下人。】
【眾人早就隱隱留意此地幾人交談。】
【李雨桐此話一出,周圍之人的視線紛紛聚集而來。】
【“謝觀,那位謝家庶子!”眾人神色各異。】
【其中也有心中不服之人,多是同樣身為庶子的,他們心中最瞧不起在庶子中身份最低微的謝觀,憑什麼有了他們不具備的名望。】
【謝府中人大多抱著看戲的心態,對於近幾個月聲名鵲起的這位謝家庶子,大家早有耳聞。】
【不過,印象大多是“模糊”的。】
【至於謝觀入贅李家之事,早在去年就流傳開來,本來是入贅趙家,似乎有所避諱,最後無疾而終。】
【又改為李家!】
【場麵中竊竊私語的聲音小了些。】
【“謝觀入贅李家?”】
【謝原臉有怒色,又聽到關於你入贅之事。】
【臉上也是一愣。】
【入贅在大齊之中,是為低賤之事,大好男兒怎會做贅婿,最為人所不齒。】
【成為贅婿者,不僅無權參加科舉,若妻子亡故,還會被逐出家門,被稱作“逐夫”,入贅後地位極低,兒女不能冠姓,甚至不能觸及財產,會被當作外人。】
【每日還得伺候夫人,給府中的長輩請安,若是表現不佳,甚至會被逐出家門。】
【在軍隊中,犒賞將士時分發牛肉,贅婿亦無資格享用。】
【因此,在百姓之中,尤其是家境貧寒的讀書人,寧願忍饑挨餓,也不願成為贅婿。】
【最為重要的是!】
【贅婿者,無法參加科舉,也無法在朝為官,就算是當朝駙馬亦是如此。】
【不少俊俏的男子被選為駙馬,也是長籲短歎,鬱鬱不得誌。】
【謝琦月也是微微驚訝第一次得知,她和謝原都是府中得寵的公子小姐,身邊沒有敢多嘴的下人。】
【剛結識的薛洪和司馬穆清沒有出聲,畢竟剛剛相識,隻是眼神中充滿好奇。】
【卻見你臉色從容,沒有絲毫“窘迫懦弱”之色,道:“母親雖是謝家下人,但母親絕非卑賤之人,更不是恥辱。”】
【“若出身寒微便是恥辱,我記得李家是以軍功起家,祖上也不過是一馬夫罷了。”】
【李雨桐臉上一冷,道:“你有何資格評論李家的先祖,先祖當年十四歲便領數百人,馳騁北地。”】
【“你一個不出院門的庶子,又有何資格,相提並論。”】
【謝人鳳微微一笑,道:“我記得觀弟,明年才會進學堂吧,還未開蒙。”】
【李雨桐一聽,以手遮嘴,銀鈴般的一笑道:“我當你是什麼大儒弟子,書院門人,口氣如此之大,原來啊……”】
【“隻是一個足不出戶、坐井觀天的蒙童。”】
【謝原此時才回過神來,緩緩言道:“李雨桐,你憑何身份來教導觀弟?你自個兒在家族中的排行都含糊不清,究竟是老六還是老七,都難以定論呢。”】
【李雨桐聞聽此言,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怒意如潮水般翻湧而上。】
【這,正是她心中最不願被觸碰的隱痛。她的生母二嫁司馬家,她自小便在司馬府邸中成長,直至被迎回李家。】
【彼時,李家已有了六小姐李書婉,她歸來後,隻能是李家七小姐,因著輩分緣由,其實李書婉是小於她的。】
【李雨桐眼神冰冷,這其中的曲折與不公,皆源於她那“不為人所齒”的出身,故而,她對那位離婚再嫁的母親心懷怨恨,連帶那同母異父的妹妹司馬穆清也是如此。】
【謝原見狀,臉上的笑意更甚,戲謔道:“哎,我說錯了,應是李家六小姐,不對不對,應是李家五小姐才是。”】
【“謝原,你在找死!”】
【謝原看著對方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倒是絲毫不懼。】
【在這謝家與李家之中,論起出身與受寵程度,他謝原何曾遜色於李雨桐半分?甚至,他還隱隱占了上風。】
【何況她背後還有母親所在的諸葛家。】
【謝琦月也是笑嘻嘻道:“某人天天說誰卑賤,自己什麼樣也不照照鏡子。”】
【“看看自己什麼德行!”】
【李雨桐的臉色扭曲至極,氣得渾身顫抖,半晌才擠出幾個字:“你們……”】
【此時,一道頗具威嚴的聲音傳來。】
【“原哥兒,琦月,李小姐遠來是客,你們怎能如此譏諷人家身世。”】
【謝原聽出是何人,眉頭一皺。】
【周圍不少二院的下人和夫人,都是連忙躬身行禮道:】
【“趙夫人!”】
【“趙夫人!”】
【謝鴻不在家時,趙夫人作為正室,擁有管理二院之權。】
【如今,謝鴻回府,趙夫人權勢更勝往昔。】
【謝原也是臉色和煦,道:“見過母親。”】
【隻見一美婦人,身著一襲秋板貂鼠昭君套,兩手疊於腰間,手腕上戴著一隻翠綠的鐲子,步履款款而來。】
【雖已育有兩子,年歲三十有餘,但她的容顏依舊如同雙十年華的少女一般嬌美。今日更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烏黑的頭發盤成了一個淩雲髻,顯得端莊而典雅。】
【趙夫人眼神隻是掃過於你,便不在留意。】
【趙夫人看著謝原二人,有些語重心長道:“大齊以儒孝立家,二老爺當年照顧老太君幾日都未曾合過眼,謝家如此門楣,你們在府門口這般吵鬨成何體統。”】
【“原哥兒,你是大院的兒郎,我自然不便多說什麼,自有姐姐去管教。”】
【趙夫人的目光轉向謝琦月,語氣中帶著幾分責備。】
【“可是,琦月一個女兒家,怎可說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話語?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我謝家沒有家風?”】
【薛洪心中雖有意為謝琦月開脫,卻深知大齊深受儒家孝道影響,彆說以下犯上,就是婚姻大事皆需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萬不可違逆。】
【眼前的趙夫人,更是謝琦月名義上的母親,他一時之間,竟也不知如何開口為好。】
【趙夫人“臉色一黯”,眼中閃過一絲自憐之色,歎道:“老爺時常不在家,想來是我疏於教導,妾身又有何顏麵去見老爺和老太君呢?”】
【言罷,她輕輕垂眸,神色間滿是哀愁。】
【謝人鳳見狀,連忙走上前來,躬身行禮道:“母親,此事亦是孩兒的過錯,未能管教好琦月,請母親責罰。”】
【謝琦月臉色一陣白一陣青,最終也隻能恭敬地行了一禮,低聲說道:“母親,琦月知錯了,以後定當謹言慎行。”】
【趙夫人見此情景,臉上這才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輕輕頷首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