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日的汴京,熱鬨至極!
爆竹連天,燈火仿若長龍。
依照大齊的慣例,在臨近除夕的這幾日,城內街道上舞龍舞獅,整夜不息。
今年似乎有所不同!
往年皆有宵禁,今年朝中卻全然放開。
這幾日的積雪仍未消融完畢,各個燈會、詩會在酒樓之中接連不斷地舉辦。
正值年關,出門在外做生意,或是遠遊之人紛紛歸家,親朋們相互慶祝,猜燈謎、逛夜市。
這座天下的首善之都,夜裡亦是亮如白晝。
一夜魚龍舞!
酒香彌漫了整個汴京鱗次櫛比的街道。
九大姓的大府更是掛起大紅燈籠,張燈結彩,滿是喜氣洋洋的景象。
甚至在隆冬之時,有出府門的大家小姐,書院的俊俏學子,擦肩走過汴京街道兩旁的小吃攤邊。
還有帶著孩童的三口百姓之家,行走在街道上。
人流如織!
辭舊迎新,歡聲笑語,最為熱鬨。
當然要說最為熱鬨的地方,當屬西廂樓。
西廂樓,名雖為樓,實則是汴京西城這一片煙柳之地的統稱。
漸漸地也就被汴京的百姓掛在嘴邊,叫得順口。
尤其是今日群芳宴選花魁,不少人都已前往西廂樓趕去。
在通往西廂樓的幾條路徑街道早已人頭攢動。
此時!
下午太陽落山,天色黯淡,已是酉時(下午五點),日落西山撒下的點點餘暉。
華燈初上,照在一處波光粼粼的江麵上。
其上是一座搭建的寬大石橋——奈橋。
也是通往西廂樓的一處,連接著九大姓的謝家、李家、司馬家所在的長寧街、灌南街。
奈橋寬設了五道,足夠五輛馬車並行,長約七八丈。
不過來往的人卻沒有彆處多。
因為此處是官道,為九大姓所設,五條道路,隻有一條道路可供百姓通行,而且還要付銀子,所以來往的人並不多。
奈橋橋頭,也擺著路邊小攤,有十來家。
一處賣羊肉湯和餛飩、湯圓的小攤上!
做生意的一對中年夫婦,架著燒紅的木炭,支著大鐵鍋,裡麵沸騰的熱水冒著熱泡。
漢子耐心地用大勺攪動著裡麵起起浮浮的白色湯圓,擔心煮得黏在一塊。
小攤不大,隻擺著四五把桌椅,都已坐滿。
如今過往的人不少,生意出奇得好,一碗湯圓的價格也提高了不少。
漢子算著今日收下的銀兩,是平常的好幾倍,憨厚地對妻子一笑。
婦人在襦裙上擦了擦手,卻沒有理會自家丈夫的眼神。
而是默默留意!
在小攤內靠裡麵桌椅上一個細嚼慢咽喝著羊肉湯的中年儒雅男子,他的氣質與周圍格格不入,卻又顯得和諧。
男子身材欣長,裡麵穿著白色的長袍,外麵披著有些名貴的貂絨裘衣。
雪白毛絨絨的領口,越發襯托得中年男子麵容白皙俊朗。
他嘴唇極薄,鼻梁高挺,兩鬢頭發黑白交雜有些花白,原本冷淡的氣質卻被一對有些彎彎的眉毛和帶著些許滄桑的眼眸衝淡。
男子從懷中拿出手帕擦了擦嘴,緩緩抬起頭,正對上婦人的眼光,輕輕一笑。
婦人臉色一紅,趕緊低下頭,一隻手驚慌地用桌布擦著桌子,一隻手捂住胸口,心跳加快。
親娘咧!
她在汴京多少年,從未見過如此成熟儒雅的男子。
幾縷垂下的白發,更增添了其中的魅力。
剛剛在橋口走來,不知有多少路過的大姑娘都緊緊盯著男子。
有的美嬌娘不愛俊采星馳的少年,而是鐘情那些年齡偏大、成熟儒雅的男子。
尤其是汴京之中的一些貴婦人最為“愛不釋手”。
小攤上已經吃完走了幾撥人,隻留下男子細嚼慢咽。
橋上不時有九大姓之中的馬車過橋,都是連續十幾輛的車隊,趾高氣昂地飛馳而過。
不一會!
男子吃完,一碗羊肉湯被他吃得見底,隻有碗中飄著厚厚的油汁。
男子誇讚了一句。
“這羊肉湯油而不膩,這一口真是地道,在京師道都難尋。”
“老板是真有手藝。”
男子的聲音也帶著磁性,在婦人耳中不由又多了幾分濃濃好感。
“咱這是祖傳的手藝,客官過獎了。”
憨厚漢子一笑試探問道:“客官,應該不是來自京師道?”
男子有些奇怪,“何出此言?”
憨厚漢子正準備開口,卻被婦人連忙搶先道:
“客官,您這一身打扮自然是看不出來。”
“您的口音雖是大齊的官話雅語,但是在一些語調上還是北方腔。”
她也好奇如此“美男子”,不知來自何方?
看其氣質,倒是如同汴京的九大姓一般。
但是,絕不是汴京九大姓之人,不然都會帶著仆從,怎會孤零零一人。
漢子有些自得道:“平常人大概是分不出來,我們兩口子在這裡見慣了南北的客人。”
“老人常說南腔北調,總是在理的。”
男子一笑道:“我確實不是京師道之人,或者說不是大齊之人。”
憨厚男子一愣,不是大齊之人,又來自北方。
“北方長生天?”
男子點點頭道:“我從草原而來。”
女子有些驚訝,竟然是從北方的長生天而來。
“這長生天和大齊路途遙遠,客官怎麼一個人來的?”
“尤其是這幾年,邊境亂得很,北方的蠻子多是南下打秋風,雖有李家兩位鎮國公常年帶兵駐守,卻也防備不住。”
男子一笑:“路雖遠,行則將至。”
“我從今年十月就從大雪山下來,雖是不急不慢,也走了兩個月。”
漢子一驚:“大雪山?”
大雪山可是長生天的聖地,尋常人進不去,常年封山,彆說百姓牧民,就是大汗也不能輕易進山。
相當於大齊書院的五樓,那是夫子的住處,等閒人進不去。
要是眼前這個在路邊小攤吃東西的男子去過大雪山,他是一萬個不信。
而且!
大雪山離這裡千裡萬裡,路上不知有多少馬匪、凶山、惡水……
一個人怎走的過,還隻用了兩個月,來往有軍隊保護的商隊都要走大半年。
他卻也不戳破,反而是配合問道:
“看來客官才是走南闖北,夫子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
“客官,不知這大雪山上有什麼?”
男子一笑道:“大雪山上除了還有幾個老和尚外,也就隻剩雪了。”
“沒什麼好的,到是過了大雪山就是萬裡無儘的冰川了,雖沒有傳聞之中的鯤鵬,卻能鳧水的大白熊和比這橋還大的魚,大魚能噴出幾丈高的水柱。”
“一天日頭也不落下,有時候也能在天幕看見絢爛的七彩極光。”
漢子如聽天書,似乎如同巷子裡的老人講古一般。
也就聽聽罷了。
這誰人能信,怕是五歲的孩童都騙不了。
一道略帶崇敬的熟悉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