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何不可?”
張源來輕歎一聲,“觀公子也是個苦命人,八歲便喪了母親”
李香君也不由得凝神細聽。
待張源來講來,周允兒已是雙眼泛紅。
張源來娓娓道來,“觀少爺九歲那年哭瞎了雙眼,卻在棋局上贏了原少爺,這才得以請我和何兄去讀書.”
“九大姓的人怎如此狠心?定遠侯難道就不念父子之情嗎?”周允兒憤憤不平。
馮雅雅輕歎一聲:“侯門深似海,世子之爭向來如此殘酷。”
賈瑜心中不禁升起幾分敬佩。
一個盲眼少年,竟能如此孜孜不倦地讀書,真乃自強不息的君子。
張源來正欲說起謝府鴻景院的往事:“觀公子還經常替謝鴻老爺抄寫”
忽然,何孝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張源來疑惑轉身,頓時臉色一變,連忙躬身行禮:
“羅靜老先生!”
不知何時。
一位身材高大的老者已立於眾人身後。
他鶴發童顏,麵色紅潤,束發一絲不苟,眉目之中有著慈祥溫良的神色。
賈瑜等人也不敢怠慢,紛紛見禮:“見過羅院長。”
幾人稱呼各異,其中自有緣由。
何孝與張源來雖中了秀才,卻未曾入任何書院苦讀,故而尊稱老人為“先生“——因羅靜乃是書院教習。
而賈瑜三人稱其為“院長”,則因羅靜更是崇山書院的山長,名滿天下的大儒。
若非告老還鄉,如今該是大齊的戶部尚書。
還是三先生的弟子。
這一重重顯赫身份,令眾人愈發局促。
周允兒等人得知老人身份,也慌忙見禮。
羅靜卻笑道:“莫要理會我這個老頭子,方才不是正說到謝觀與鴻先生的事?”
張源來一時語塞,不知如何接話。
老人自知身份特殊,也不為難,轉而問道:“聽聞你要回隴西老家?怎麼,這汴京城看夠了?”
張源來聞言一驚,這位大人物怎會知曉自己的打算?
他不敢隱瞞,恭敬答道:“學生確有這個想法.離家已經二十多年,是想看看家鄉的磚瓦。”
“是真心想法,還是不得已的想法,”羅靜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張源來隻得點頭稱是。
羅靜捋須笑道:“三先生說你讀書勤勉,待人心誠,更有識人之明若不覺委屈,明日可願來書院求學?”
“這”
張源來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三先生竟知曉自己的名字,還親自舉薦他入書院?
他下意識看向馮雅雅,懷疑自己是否聽錯。
馮雅雅握著他的手,眼中儘是欣喜:“張郎,還不快回羅老先生的話?”
張源來連忙躬身:“學生願意!”
高大的老人含笑點頭:“明日早些來,一日之計在於晨。”
賈瑜三人麵露豔羨之色。
能入書院求學,日後前程自當平步青雲。
何孝更是震驚不已。
羅靜正欲離去,忽又想起一事,轉向周允兒道:“姑娘,可否讓老朽一觀你那幅《雲霧探龍首圖》?”
周允兒連忙展開畫卷。
羅靜凝神細看,眼中流露出讚賞之色:
“雷驚天地龍蛇蟄,雨足郊原草木柔這龍雖未點睛,卻已有騰飛之勢,深得畫中三昧。”
“這幅畫,足以傳家,不到萬不得已,切莫賣了。”
周允兒恭敬地收起畫卷,重重點頭。
直到老人離去,張源來仍是一副恍惚神色。
馮雅雅輕聲提醒:“張郎,你把我手捏痛了。”
張源來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鬆開馮雅雅柔若無骨的細手,眼中滿是憐惜。
他百思不得其解:為何書院的三先生會知曉自己的名字,還讓羅靜這樣的大儒親自前來?
李香君若有所思,卻也為馮雅雅高興——如今張源來有了書院學子的身份,便不必遠赴隴西,足以在汴京立足。
馮雅雅旁觀者清,輕聲提醒:“張郎,方才羅靜老先生來時,可曾提及何人?”
張源來猛然醒悟:“觀少爺!”
何孝跌坐在椅子上,望著張源來身邊的佳人,想到張源來即將成為書院學子。
業立家成!
一轉眼間,已是雲泥之彆。
何孝心中苦澀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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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客獨坐邀仙樓靜室,凝神沉思。
忽然!
室門被推開,一個瘸腿老人緩步而入。
俞客認出這正是群芳宴上自稱蘇相府中人的老者,此人曾從魔師與蓮池大師手中全身而退。
瘸腿老人咧嘴一笑:“謝觀,彆來無恙。”
“蘇相還有句話要老奴帶到——若觀公子今日所作詩詞不能令他滿意.”
話音戛然而止!
鎏金香爐中青煙嫋嫋,在謝觀麵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陰影。
瘸腿老者的語氣陡然轉冷,如寒冰刺骨,令人不寒而栗:
“今日,若不能讓蘇相滿意,便不用想著踏出這間靜室半步了。”
“從此,世間再無謝觀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