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貼司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李都頭誤會我了。筆墨我這裡多的是,哪裡需要都頭贈予,都頭此番射殺賊首立下功勞。幾次挫敗少華山賊人陰謀,在下仰慕許久,不知都頭今晚可否賞光,咱們一起在小樊樓,小酌一杯?如何。”
“這是什麼意思?”
李吉心頭不解,請自己喝酒,莫非是有什麼密事要談。
“好啊。那到時候見,我就不打擾周貼司公務。”
李吉抱拳說道。
離陳達等賊人作亂已經過了七天。
按理而言,縣城裡的情況該早早彙報給府官,報上華州城去,隻是那一日鮮血洗地,三班皂吏被殺了一個三四成來。
縣衙中必須要人維護秩序,動作難免也就慢了下來。
另外。
土兵也是損失慘重,折了兩三成。
而少華山的賊人一部分被李吉等殺潰,另一部分慌不擇路卻是沒跑出城,潛伏起來。
李吉帶著幾個編入差人隊伍的獵戶,而魯達則是帶著他自己的精兵,前前後後,圍繞縣城清理一番。
再加上一群皂吏湊錢給李老頭置辦一副上等棺木等諸多雜事。
公文反倒是耽誤了工夫。
至於為什麼是三班皂吏湊錢買棺材,而不是李知縣的家人出。
原因倒也簡單。
那史進宛若奔出囚籠的惡狼,殺入縣衙後院,無拘男女老少,統統殺了一通,幾乎把李知縣的親朋誅儘。
再加上李知縣本身原因,除了一個**歲的侄兒與一個老奴僥幸逃得一命外,再無其餘親人。
至少華陰縣上沒有。
為何說沒有其他親朋卻是與李知縣出身有一定關係。
李吉卻是聽李宅的老奴說起過——知縣老頭與知州賀太守同為北宋六賊之首蔡京的門人。
隻不過同人不同命。
兩人的命運可謂天差地彆。
一個成為太守。
一個卻隻是區區一地縣令。
而根究因果,則是因為上一次蔡京壽誕。
李老頭送禮時出了岔子。
李老頭與賀太守關係不錯,在蔡京過壽那一日,兩人合力湊錢送上一對玉獅子。
這玉獅子可非凡品。
足足消耗了一擔的金銀,其精美程度可謂天下難尋,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用手指刮碰底座機關,玉獅子甚至能口頌“吉祥”兩字。
而為了此物。
李老頭更是押上大半身家。
他自信滿滿告訴蔡京,“太師,這對玉獅子可謂是天下第一奇巧。”
隻是沒想到……
蔡京問及玉石獅子的出處根源,“天下第一?如何又是一雙?”
李老頭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而另一個門人,那時的賀太守腦子卻是出奇靈光,當即抱起一尊玉石獅子當場就給摔碎。
“太師,天下隻此一件,如何不奇?”
最終,賀太守成為知府。
而李老頭則一直對於此事耿耿於懷,每每夜晚夢中驚醒,一邊口中止不住言及,“我當初為什麼就不敢摔呢?”一邊拍著大腿悔恨。
而也正是因為是由開封外調過來。
李老頭的兒子,老婆都留在汴京。
他就帶了幾個小妾,幾個老奴,名為侄子,實際上是他最小的崽子,一起上任趕赴華陰縣。
那崽子是李老頭,老當益壯偷了一個孫兒媳生的。
見不得光,就化名侄子,讓其平白長了一輩,帶在身邊。
一待就是兩年多。
可惜呀,命數有限,身死此縣。
不過,他那個“侄子”卻是留了下來。
史進殺來時被李府老奴正帶著小公子在外麵看戲曲,反留下一條性命。
而以城中兵痞的尿性,縣衙後院知縣的親人要是死絕,少不得尋個由頭劫掠一通。
畢竟,誰知道府邸下麵埋了多少民脂民膏。
好在是有李吉在。
他念著李老頭生前恩義,鎮住那一群土兵,倒是沒人敢趁亂胡搞。
如此行為,也算是報答了李老頭當初提拔的恩情。
當然。
李家的老奴也是會做人的,偷偷塞了一包金銀給李吉,用於左右打點,各種飯局雲雲,另外就是李老頭葬禮前後的一應開銷。
如此諸事忙碌一場,七天時間不就很快過去,通稟的公文反倒是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