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奕默然不語,靜靜觀摩著李二娘煮茶。
直到對方將煮好的茶倒入盞中,又放入一片醃漬的梅花,然後遞了過來。
李奕接過後,突然開口道:“李二娘子是蜀國人吧?”
聞言,李二娘動作一頓,隨即抬起頭笑道:“李將軍為何會這麼問?”
眼見對方沒有否認,李奕覺得自己猜對了。
這家酒鋪既然能從蜀地弄來上好的酒水,而且煮茶用的還是產自蜀地的散茶,那肯定在後蜀有門路。
很大可能背後的主家來自於蜀地。
但李奕自然不能說自己是猜的,他抿了一口茶水,讚歎道:“真是好茶啊!”
隨後他才回答道:“我聽李二娘子說話時帶些蜀地的口音,又能從蜀地弄來好酒,自然是來自於蜀國的人。”
李二娘輕笑道:“妾身自以為中原官話已經說的很好了,沒想到還是被李將軍聽出了差彆。”
“在下自小聽覺便遠超常人,倒是能聽出極其細微的差彆。”李奕隨口胡謅了一句。
說著,他又誇獎道:“李二娘子的官話說的極好,若是換做旁人,定聽不出什麼問題來。”
李二娘笑了笑不置可否,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剛送到嘴邊準備淺嘗一口。
卻聽李奕的聲音再次響起:“李二娘子倒是出身富貴,就連鋪子裡的掌櫃都非同一般,看他那走路的姿勢和雙手的勒痕,最少也是苦練騎射十餘年了吧?”
作為職業的武夫,李奕本身就是騎射方麵的高手,加之禁軍中有不少曆經幾朝的將士,習練騎射十幾二十年的人,也並不罕見。
他自然能看出那掌櫃的虛實。
這一點李奕倒是足夠確定,並非是故意試探李二娘。
此話一出,原本從容不迫的李二娘,頓時臉色微微一變,雖然轉瞬就恢複自然,但還是被李奕敏銳的察覺到。
李奕心中不禁冷哼一聲。
小小年紀學什麼不好,學大人們玩故弄玄虛,也就是勞資脾氣好,願意跟你玩玩過家家。
若是換做其他的武夫們,你這小娘們可就要倒黴了!
李奕當即化被動為主動,不給李二娘反應的機會,追問道:“李二娘子,請恕在下冒昧問一句,你從蜀地而來,在我大周都城開設酒鋪,究竟意欲何為?”
李二娘神色不變,輕聲道:“妾身一介弱女子,除了來做些生意,賺點錢財,還能有什麼目的不成?”
“這麼說確實沒問題,但身邊卻跟著一名軍伍出身的掌櫃,而且店內最好的酒專供開封城內的權貴。”
說著,李奕起身將臉湊近到李二娘麵前,“最可疑的地方,莫過於李二娘子,你這般年少貌美,且出身富貴的女子,親自來經營這鋪子,難免有些過了吧?”
“李二娘子可彆跟在下說什麼,家道中落你不得已出來經營生意,此類說辭就沒必要拿來糊弄在下了。”
李奕直接堵死了李二娘找借口的理由。
一個出身富貴的少女,除了家道中落被迫拋頭露麵之外,也沒彆的借口可找了。
“妾身確實沒有什麼歹意,隻是聽說大周乃天下強國,便想著來見識見識……”
麵對李奕的強勢態度,李二娘明顯有些慌神,但還是在繼續嘴硬。
可沒等她把話說完,便被打斷——
“夠了!”李奕突然厲聲喝道,“李二娘子還在把我當三歲孩童耍弄嗎?”
既然對付這娘們,來軟的不行,那他不介意來硬的。
“二娘子,怎麼了?”
大概是動靜太大,引起外麵兩名侍女的注意,兩人匆匆走了進來。
“滾出去!”
李奕渾身氣勢大變,再沒了先前的和氣爾雅,回頭緊盯著兩名侍女,如同噬人的猛虎,令人心膽俱顫。
畢竟也做了好幾年武夫,前不久才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再加上他那高大魁梧的體格。
李奕真要發起怒來,那壓迫感也不是普通人能擋得住的。
“你,你們出去吧……我,我沒事……”
聽了自家小姐的話,兩名侍女如蒙大赦,連忙轉身跑了出去。
李奕回身看向李二娘,對方全無先前的淡定,低著頭緊緊揪著裙角,不敢直視李奕的目光。
不管對方表現的多成熟穩重,但實際年齡擺在這,或許從小錦衣玉食被保護的很好,自以為靠點小聰明就能玩弄人心。
殊不知在這亂世之中,武夫們真要不講理起來,這點小聰明哪裡夠看?
“李二娘子,也該對在下說實話了吧?”
李奕坐回到茶台邊,慢條斯理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淺淺抿了一口。
“難道非要在下帶兵抄了你這鋪子,把人全帶回去嚴刑逼供才會說實話?”
聽了李奕的威脅,李二娘身子一顫,抬起頭來,眸中早已蓄滿了淚水。
似乎被嚇得不輕,我見猶憐。
李奕卻不吃這一套,冷笑著道:“哭也算時間哦……”
雖然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李二娘也知道麵前的男人是動真格的了。
她擦了擦眼角,輕歎一聲,良久才道:“李將軍可知當年朱溫弑殺大唐昭宗皇帝之事?”
“唐昭宗李曄?”
李奕不知李二娘突然提起這事乾嘛,眼見對方點了點頭,他皺眉道,“據說朱溫不禁弑殺了唐昭宗,除了昭宗第九子李柷之外,還把昭宗其餘子嗣全都處死。”
誰知李二娘聞言搖了搖頭:“昭宗子嗣並未全遭朱溫毒手,其實還有一個活了下來。”
“哦,還有這事?”
“沒錯,活下來的那個便就是我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