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樓之上。
符二娘倚著窗沿木柱而立,靜靜看著庭院中的一切。
她梳著雲鬟霧鬢的發髻,卻有一綹碎發垂在耳畔,發間玉簪的銜珠隨她擺頭輕晃。
符二娘抬手將碎發彆向耳後,露出素白廣袖下淡青的束腰襦裙,銀線暗繡的竹葉紋若隱若現。
她的麵容生得極美,膚色如新剝蓮子般瑩潤,眉如遠山含黛,本應溫軟的杏眼卻凝著薄霜。
胭脂色的唇瓣抿得平直,似將欲說還休的心事,都鎖在梨渦隱現的唇畔。
腰間錦帶綴著的羊脂玉佩,此刻正被她無意識撥弄著,青蔥指尖與冷玉銀輝相映。
忽有穿堂風掠過,月白披帛如掙脫束縛的流雲般揚起,露出裙裾下蹙金繡鞋。
符二娘低頭整理裙擺,鬢邊步搖的垂珠掃過頸間,涼意激得雪膚泛起細小戰栗。
恰似前幾日聽聞父親提起議親選婿時,她那在燭火映照下微微發抖的指尖。
思及此處,符二娘心中輕歎。
都說少女思春,她又何嘗不是……然而如今二十有三,卻成了沒嫁出去的老姑娘。
府中的親眷奴仆們不說,但外麵的那些多嘴之人,不知都把她傳成什麼樣了。
那些人怕是都覺得符家的二娘子,要麼是長得奇醜無比,要麼眼瞎耳聾天生殘疾。
不然怎會這般大的年紀還嫁不出去?
“阿姐,阿姐,來了,來了。”
人未至而聲先到,如黃鸝啼鳴般清脆。
轉眼間,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娘從樓梯拐角處雀躍著上來。
大概是因為一路著急忙慌的跑過來,小娘說話時還帶著氣喘,鼻尖溢出絲絲細汗,發髻也有些散亂。
符二娘掏出手帕,替小娘擦了擦臉上的汗,揶揄道:“六妹,你都快要嫁人的年紀了,還像個孩童似的不穩重,以後有哪個婆家敢要你?”
“那我以後就不嫁人了唄,一直陪著阿姐你啊。”
符六妹的年紀還小,但也是個美人胚子,已經初顯一絲麗色。
嬉笑間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梳著的雙鬟髻輕搖慢晃,更添幾分嬌俏可愛。
“好你個六妹,咒你阿姐我嫁不出去是吧?”
符二揪住符六的耳朵,姐妹二人頓時嬉鬨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符二娘才想起來問道:“六妹,你剛才說什麼來了?”
符六妹趁機躲開二姐撓自己癢的那隻手,氣喘籲籲道:“遊俠…遊俠來了…就是阿姐你找的遊俠。”
“我剛才在後園摘花呢,看見弦兒從後門領進來兩個人。”
她口中的弦兒便是符二娘的貼身丫鬟。
符六妹繼續道:“我一想阿姐不是讓胡二找遊俠嗎,我猜這兩個就是胡二找來的,我便走近路跑來告訴阿姐你……”
遊俠……符二娘一愣。
繼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倒把這事給忘了。
隻是沒想到自己隨口的氣話,那胡二真就把人給找來。
符二娘眉頭微蹙,心中不免有些猶豫。
前幾日,父親在家宴上突然提起議親選婿的事。
雖未明說給誰選婿,但聽父親話裡的意思,不是給自己還能給誰?
況且六妹年紀尚小,還未及笄,根本用不著急這事。
事實上,若是再早個幾年,聽到父親要給自己選婿,符二娘或許還會有些憧憬。
但待嫁閨中這麼些年,符二娘的心思漸漸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