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夢到了神”
“但抱歉，師兄，我可能沒辦法跟你分享”
伊佐露緹靜靜看著艾倫，眸光融化在了黑暗中。
可艾倫仍然‘閱讀’到了她當下的情緒。
隨即，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話來。
艾倫是動漫中亞撒西木頭人，隻會裝傻看著魚兒們互相攀咬，自己則是歲月靜好，如蓮花一般睡在河麵，坐等好運上身的主麼？
完全不是。
他是以自己的雙手爭一個未來，力求完美，甚至有些偏執的性格。
孤兒院的經曆給了他敏銳的情緒捕捉能力，對旁人的眼神所想和心情起伏十分敏感。
隻是，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即便察覺到了很多人心，但是他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無法坦然承認、接收。
關乎在孤兒院中成長，缺失親密關係而匱乏的信心。
關乎被人神壓迫已久，考慮到介入劇情線會被其借機設計的憂慮。
還關乎涉及到原著中各種遺憾，是否要以身入局，在自己這一周目打出完美HE的執拗。
比如，裡蓋特城外森林之中，忽略與洛琪希抓著手互相對視的情愫流淌。
比如，返回布耶納村後，無視被大家在臥室中審判時在空氣中充盈的關切之情。
再比如，墜落雪穀，看不見月光流淌下的紅褐色眼瞳之中的依賴和信任。
但這些不坦率的人格缺陷，早已經在洛琪希的一封封信箋，希露菲的一次次努力，雪穀外一個個撞來的擁抱之中。
被各種各樣的‘愛’所補全。
所以，他很清晰地明白伊佐露緹在想什麼。
而恰恰就是因為他清楚，他明白，所以為了避免眼前的情況，他才在重逢伊佐露緹的第一麵，就以‘水神’的話題將兩人切割為師兄與師妹的關係。
自己此世的青梅——伊佐露緹不好麼？
不，她很好，特彆好。
有些過於好了。
剛才在月色下對方所說的‘.我感覺.師兄，應該很辛苦吧’，這類關切從沒有停止過。
回過頭來看，她的真心赤誠且明亮，一直注視著自己。
但。
艾倫已經擁有了洛琪希和希露菲的青睞。
有些人，能遇到已經十分‘幸運’了。
倘若再要的更多，導致了身旁的已經站好的兩人受委屈，那又算什麼？
這一周目，是艾倫的無職轉生。
不是魯迪的。
像原著魯迪那樣架著洛琪希和希露菲的真心在火上烤，最終‘運氣’極好地，也極其僥幸地開後宮。
他做不到。
要麼，就讓身邊的人笑著站在自己身旁，臉上沒有絲毫陰霾。
要麼，就不要再次，多次，一直，不斷地傷害她們，來求一個讓自己爽的‘可能性’。
倘若加一個伊佐露緹，洛琪希那個呆瓜小老師或許不會有異議，但希露菲會怎麼樣？
伊佐露緹本人呢？
讓信奉米裡斯教，遵循一夫一妻製的伊佐露緹接受後宮？
而且
而且
而且！
人神！
祂就像是陰寒的陰影一直籠罩在自己的頭頂，與自己牽扯的越多，那麼這些自己在意的人，就越容易被對方當作‘刀刃’。
現在已經足夠多了，多到如今王都之行已經完全在走鋼絲——如何給布耶納村的兩家人，以及伯雷亞斯家足夠的驅動力，在大轉移前離開菲托亞領？？
而又該如何避免在人神窺探下，防止對方暗中以使徒做手腳，讓所有人全須全尾地在大轉移之前離開菲托亞領？？
謀劃已經落成，且在昨天，於布耶納村時就已開始落子。
如今，容不得絲毫差池
艾倫越想眸光就越發明亮，正要開口說話。
伊佐露緹的嗓音再次響起。
隻見她偏頭看向自己的屋門，眼神飄忽。
“希露菲小姐的反應.很可愛，是個很好的人，艾倫師兄的眼光也很好。”
“神，會庇佑你們。”
她說著話，轉過身，往客房門口邁去，伸手撫在門把手上。
微微一頓。
“師兄，你一夜沒睡，快點補會兒覺吧。我先回去了。”
嘎吱一聲，門把手被擰動。
這一瞬，背後飄來了艾倫的嗓音。
“等等，伊佐露緹。”
她看著自己的手，有一瞬竟然是想要不管艾倫的話語，徑直打開門走進屋。
可也就隻是一瞬，便熄滅了這個念頭。
鬆開門把手，神情無奈，帶著滿滿的自嘲，笑了笑。
轉頭，轉身。
“師兄.你.”
可話才說到一半卻是愣住了。
黑暗蒙在眼前。
艾倫的眼神卻十分明亮，恰如夢中所見。
如火炬一般，燒在她的心頭，讓她下意識一陣慌亂。
“伊佐露緹你不想跟我分享夢境的話我就不再問了，我確實也沒有立場來問到底.”
“但是..”
艾倫的臉色十分誠懇，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說出自己的請求。
“今天，我必須要說出來，因為這很重要，無論對你，還是對我”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可能聽起來有些荒誕.但是還請你一定要認真考慮，這麼多年來，這是我第一次對你提出請求，我很認真，也請你相信我，我從沒有對你抱有一絲一毫的惡意，我也一直相信你，所以也請你相信我。”
“可以麼？”
伊佐露緹愣了好半天，攥緊了手中的刀鞘，此時此刻，走廊十分安靜，隻有兩個人的呼吸和師兄剛剛落下的話語。
但不知為何，她竟然感覺黑暗都在眼中搖晃了起來。
夜色，靜謐。
扼不住心跳加速。
夜色，喧囂。
與眼底情緒一起波瀾起伏。
“師兄.你在說什麼.我當然.一直都信任你.這種話以後請不要再說了.”
艾倫舔了舔嘴唇，輕輕吸氣，然後呼出。
開口說道。
“首先，抱歉，伊佐露緹。”
伊佐露緹一愣，心裡好似被潑了一盆涼水，還沒等她理清剛才莫名燃起的期待，和現在驟然下墜的情緒到底是緣由何處？
便聽到了艾倫後續的話語。
十分輕柔，但
落在伊佐露緹的心間，卻‘分量’十足。
“我知道你自小就信奉米裡斯，我也很清楚你是因為父母的緣故才信奉米裡斯，在王都的日子，我沒能幫得上你，隻能說些不痛不癢的漂亮話，然後拉著丹托裡斯與你一起合宿，來轉移一些你的注意力，讓夜晚不那麼‘靜謐’，不那麼‘孤獨’。”
“但總體來說，實際上，起到的效用恐怕很小，因為某些事實我無法更改，所以.抱歉。”
伊佐露緹臉色呆了呆，隨即，卻是聽到自己心跳重新起伏，聲音竟然大的好似要破胸而出。
大的讓她感覺天旋地轉。
罕見的，臉色驟然騰起了紅暈，幾乎控製不住自己守禮的貴族儀態。
“所以，你將自己的心思寄托在米裡斯教上，我能理解，且一直尊重你的想法.但是，情況有了一些變化.現在，我想說的是”
伴隨著艾倫的話語聲，伊佐露緹竟有些慌亂地瞥了一眼身後的門，她趕忙抬頭想製止艾倫繼續‘胡說八道’。
“師師兄你.”
“神是神，你是你。”
伊佐露緹怔住，下意識想到了塞妮絲的話和她違背的教義。
而此時，視線之中。
艾倫眼神‘灼熱’！
“我想拜托你，放棄對神的完全虔誠，保持對祂的質疑，然後堅定自己的內心選擇。”
“即便祂真的出現在你的麵前，即便祂看起來多麼值得信任。”
“也請保持，對祂的質疑。”
“然後，在未來，或是現在，在‘我’與‘神’有衝突之時。”
“遵從你的本心，做出選擇，不要被祂所影響。”
“如果你感覺這一點難以辦到，或者比較難以理解，那麼你隻需要記住一點，那就是.”
“相信我，然後.”
“選擇我。”
艾倫咽了口口水，念頭之下滿是人神那張讓人惡心的笑臉，嘴邊卻保持小心，讓自己的話語儘可能委婉，儘可能不衝擊對方的信仰的情況下，將最後一句話落在空氣中。
“可以麼？這樣的請求，你會覺得.”
“難以接受麼？”
走廊沒人再說話。
卻並不顯得‘死寂’。
因為，心跳聲在同樣擁有感流奧義的兩人之中。
蓬勃跳動。
伊佐露緹愣愣看著艾倫，表情好似有些想哭，又帶著滿滿的茫然，臉色不斷變化。
最後，隻是眼神波瀾地望著艾倫，低聲呢喃。
“神是神的？我是我的？”
不知是在回應艾倫。
又或是在捫心自問。
艾倫卻是鬆了口氣，正準備說話。
“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一串串晶瑩的光芒從伊佐露緹臉側跌落，她就這麼靜靜看著艾倫。
不斷呢喃。
“神是神的.”
“我是.我的”
艾倫直接愣住，看著伊佐露緹突然掉淚，人都傻了，錯愕地張著嘴，眼前所見的一幕讓他直接豬腦過載。
他趕忙就要開口繼續解釋，生怕自己的語氣生硬。
隨即，卻是突然一愣。
感覺哪裡不太對。
就在此時，在他的視線中，隻見伊佐露緹胡亂地抹了抹臉。
“抱歉.師兄你的請求，我我需要考慮考慮我需要冷靜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