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有何意義?”
“啪!”
話音才將將落下,回應他的隻是一聲沉重的落子。
艾倫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被吃掉的士兵,在詹姆士拎著士兵屍體的手移開棋盤的那一瞬間。
黑色‘戰馬’一個縱躍,一腳便將詹姆士前進的‘士兵’踩死。
隨手將繳獲來的‘屍體’扔在一旁桌麵上,這時詹姆士那邊的繳獲棋子的落案之聲才堪堪而起。
後者見艾倫這作態卻不以為意,麵著笑意,抬手,不緊不慢。
用手中的士兵捅死了艾倫碾來的‘戰馬’。
然而,屍體還未挪開,新來的黑色戰馬又碾碎‘士兵’的鎧甲。
鎧甲猶然滲血,又是被慢騰騰挪來的白色的‘象’碾成湮粉。
複而被拍馬即到的‘士兵’們亂刃捅死。
急行的黑色棋子和徐行的白色棋子不停敲打棋盤。
激烈的搏殺。
慘烈的兌子。
攻伐與守成根本不似兩軍對擂,反倒像彈儘糧絕貼麵搏殺的巷戰。
距離這局棋開始也不過才隻不到十秒。
其中詹姆士落子時間占了八成。
這棋盤局勢也正如王都如今的形勢:
——艾倫也來到了王都也不過兩夜而已,便已然掀起疾風驟雨。
他,擅下快棋。
於是,落子不停。
甚至裹挾得詹姆士的落子速度也不由快了幾分。
詹姆士吃掉了艾倫一隻象,隨後見艾倫執著新的棋子又不畏死地粘殺上來。
微微皺眉,臉上的笑意消失了。
“為何不說話,因為無話可說?”
啪!
“為何不說話?因為無話可說。”
同樣的話語,不同的含義。
詹姆士眯著眼繼續落子。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有自信,自信由何而來?”
艾倫將手邊新鮮繳獲的屍體扔掉。
“屍體也會下棋?”
話音落下,詹姆士的手急促地抖了抖,他下意識看向艾倫手邊的刀鞘。
並未出鞘。
而身後的管家已經汗如雨下了,那染血的胸巾被他用的濕透了。
詹姆士捏著手中的棋,將視線落在棋盤上,平複激蕩的心聲,冷哼一聲,一步落下,以‘大臣’吃掉了艾倫在自己棋盤上肆意衝殺的‘戰車’。
“你憑什麼殺我?如今的形勢你殺我了對你有何益處?眾人都覺得你魯莽,騙的了他們便能騙的了我?莫要虛張聲勢,說,你要什麼?女人?錢財?或是再幫你揚一場名?我既然選擇蟄伏,就願意吐出來一點東西給你。”
“行,命給我。”艾倫以‘大臣’兌掉對方的‘大臣’。
“莫說胡話。”詹姆士以戰車吃掉艾倫的‘大臣’。
“誰在說胡話?”挪棋,廝殺。
“你要如何殺我?就憑你昨夜揚起的那些聲望?不夠。”落子,不停。
“你覺得我裹著聲望也殺不了你,無非是你自信早已先我一步獲得了勢,但你清楚,詹姆士,那是伯雷亞斯的勢,是第一王子的勢,而非你的勢。”
“不是我的勢,那便能是你的勢?伯雷亞斯的下任家主是我,第一王子也隻會選擇我,因為選擇我的本身,便已經將你這伯雷亞斯的第三代子嗣囊獲其中,說來,我倒還要感謝你。”
詹姆士嘴角勾起笑意。
“伯雷亞斯的天才,聽聽看吧?艾倫,你揚名是揚了誰的名?”
艾倫笑眯眯回道。
“我的名。”
詹姆士厲聲,“虛張聲勢!”
“是麼?”
反問落下,詹姆士卻看看著棋盤上的殘局,不知是被艾倫的反問挑起了情緒,還是看見了勝負手的時機,眼睛亮起,驟然加入了艾倫的搏殺節奏。
“你就算是個瘋子,現在用刀殺了我,掌控王都的伯雷亞斯,你這破壞規則的弑父之人也不會被王都接納,你昨日的用功全部浪費,更何況你還不是個瘋子。”
“是麼?”
語速越來越快,“第一王子也不會接納於你,你今日能一言不合就殺了我,明日便能因為彆的齟齬殺了他的其他門客,你以為第一王子是誰,若是這點都看不明白,他如何坐擁現在的勢?”
“是麼?”
“你現在確有了些聲望,但那又如何,隻待數月,這波聲勢平息,你便對我再無威脅。”
“是麼?”
詹姆士將自白‘皇後’與對方的黑‘皇後’做了個搏殺的互換,嘴角蕩起笑意。
“為何?因為愛麗兒根本就沒有成王的資質!而如今勝算不大的第二王子也向我拋來了橄欖枝,時日一長,我這手持穩的中後盤發力,終將裹挾更強的聲與名。”
“是麼?”
“勢!在我!”
棋盤上已經沒了動靜,艾倫這方隻剩下一隻‘黑王’,而詹姆士那側卻還剩一隻‘白王’,一隻‘士兵’。
詹姆士抬眼看向艾倫。
“你待如何?”
艾倫直起身體,看著詹姆士,嘴角抬起。
“很簡單,把你的勢搶過來便是,一天不行就兩天,兩天不行就五天,五天不行就十天。”
詹姆士一愣,好似聽到了什麼笑話,先是嗤笑,隨後卻是轉為大笑,看得一旁的管家眉頭都跳了跳,不明白今日家主為何如此興奮。
“哈哈哈哈哈哈哈!!!”
詹姆士一個急停,按著眼前的棋盤,直勾勾看著艾倫與菲利普極像的褐色卷發。
“就憑你?你聽不懂人話不成?第一王子又豈能選你?時日越久,我的勢.”
啪。
話語被打斷,隻見艾倫笑意收斂,摸上了一旁的刀鞘,騰得一聲站起了身。
與此同時,隨手伸出刀柄,敲在棋盤上。
十分輕微,聲波如水蕩出了
濃鬱的殺意!
似寒冬冰刃!直直攮入了詹姆士和管家的心窩!!
咯噔一聲,管家不由便摸向了手中的刀,但是卻隻被艾倫打眼一瞟,竟是顫抖地連手中的刀刃都拿不穩。
而被殺意的狂風駭浪所迎麵甩臉的詹姆士更是不堪,他那方才被艾倫一層層挑撥而起的高昂情緒被驟然潑來的冰塊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按在棋盤上的手都打起了篩子。
艾倫笑眯眯踱步在屋子中繞行一周,歪頭看了眼窗外的風景,再轉身走回了詹姆士身側,在對方滿臉滲汗的表情中收了殺意。
壓力驟然一輕,詹姆士身體一軟,砰得一聲一手扶著桌沿,呼吸急促,卻努力逼迫自己儘快平息下發自本能的恐懼情緒。
隨後,刀柄輕輕摁在了他的後脖頸上。
比冰還涼。
詹姆士身體一僵,竟是不敢動,隨即便看見艾倫伸出手指蹬得一聲敲在麵前的棋盤上。
攤開了手。
俯身湊在他耳側,輕聲說道。
“心火被驟然澆滅的感覺如何?口氣不小,身體卻很誠實。”
“害怕,怕我揮刀。”
“放心,我不殺你,想玩規則,陪你玩。”
“剛才,你是想說,時日越久,我便越顯頹勢,是也不是?”
嗓音鑽入詹姆士的耳,後者瞳孔不斷放大縮小,怔怔看著艾倫攤開的手掌。
黑色的‘戰車’,閃爍著寒芒,從對方掌心滾落在了棋盤上。
咕嚕嚕。
停在了自己的白‘王’之側。
一旁的眾多黑色棋子‘屍體’之中。
哪有這隻黑色的‘戰車’?
艾倫收了捏在他的脖子之後的手,垂頭側眼看著詹姆士。
一個水平方向的凝視。
暗灰眼瞳沒有任何情緒,隻是以陳述語態與詹姆士說著話。
“快棋,你都贏不了我,怎麼跟我下慢棋?”
“真以為你的中後盤能力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