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的話如平地一聲雷,眾人心裡滿是驚濤駭浪,方還有些畏縮的楊四秋在聽了此言,下意識的用手死死的捂住了嘴,可是眼裡卻沒忍住流露出幾分喜色,好在旁人都隔得遠沒瞧見。
沈全懿卻看的一清二楚,她心裡頭明白楊四秋心裡頭對顧檀的恨比其她而言隻多不少。
實際這會兒,她自己的心都亂跳著,可也忍住,壓低了嗓子“有什麼姐姐心裡頭藏著,臉上絕不可以有半分,若是叫人瞧見了,你怎麼好。”
楊四求秋忙將那微不可擦的喜色收斂起來,緊緊的攥著沈全懿的手,兩人出了亭子,已看著蘇錦快步走出去許多。
兩人上了遊廊,沈全懿回頭衝著壺觴微微皺眉,就見其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楊四秋一顆心都被顧檀的事兒拽著,倒是也沒發現這裡的動作。
等著她們進了春雅院兒裡頭已經忙成一團兒了,丫鬟婆子們急匆匆的在庭院兒裡來回的穿梭著,手裡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去,那滿盆兒殷紅的顏色,看的指讓人頭皮發麻。
若是沒見過的小姑娘瞧著保準要嚇白了臉。
楊四秋穩了穩心神,看向身側的沈全懿,見其麵色雖有凝重,倒是無怖色。
門上的簾子早就被挑起來,一側用帶著束著,防止其再落下。
蘇錦比她們快一些人已經在裡頭了,下頭的人多忙碌的厲害,也不好再擠進去,隻好進了屋子裡在門兒邊兒一側站著。
不同於外頭,屋裡頭擺著許多炭盆兒,又是點著爐子,將室內哄得暖洋洋的,沈全懿不敢太過靠近,她目光瞥見堂外坐著的李乾和左酈兩人皆是一臉憂色。
進來半晌了,沒人說話,屋子裡甚是寂靜,得隻能聽見內室淒厲的女子的慘叫聲兒。
內室的簾子一次次被挑起來,又一次次的落下,卻始終不見太醫署的人出來。
沈全懿擰著眉,不覺望向之前擺著花盆兒的窗台個木架子,那朵朵盛開的墨色蘭花依舊在拿處擺著,她的眸子微裡閃過一絲驚訝。
心裡還惦念著劉氏之前的話,若是有問題,卻到了此時也未有處理,還在此處擺著。
千萬思緒湧上心頭。
沈全懿一時出神兒,便顧不上楊四秋。
屋裡頭人多雜亂,竟也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小丫鬟手捧銅盆,從內室出來,腳下步子邁的急,人又是低著頭,這一拐彎兒,正好就和楊四秋撞了個正著。
兩人相撞,楊四秋被撞的一個趔趄,往後倒去,好是她身後的丫鬟頂住了,而那個對麵兒撞人的小丫鬟不禁卻是驚叫了一聲兒,隨著聲音其手裡盆子砸在了地上。
楊四秋被血水打濕了衣裳,特彆是一雙鞋子濕了個透,她心中暗叫晦氣,張嘴想要訓斥小丫鬟。
卻不想耳邊一聲兒嚴厲的嗬斥,傳來“鬨什麼鬨,還嫌不夠亂,都給我滾出去。”
左酈原本而哀傷的眸子,迸發出寒光,臉色不渝,嗬斥之後,看著門邊兒的地上一片血色,下意識的捂住了口鼻。
玉蘭忙過去,她將那小丫鬟和楊四秋推搡出去,人出了外邊兒,她皺眉訓斥“怎麼做事兒的,這種時候還糊塗腦子?”
小丫鬟欲哭無淚,被訓得沒脾氣了,隨身被退了出去。
瞥了一眼楊四秋,玉蘭的臉色稍微好一些“姨娘濕了衣裳,又是不好看又是容易著涼,本就身子不好,不如早些回去。”
話落,楊四秋緘默不語,玉蘭也不多言,自己轉身兒進了屋。
楊四秋有些固執的依舊在門兒上站著,冷風撲麵而來,冷得直叫她打了個哆嗦。
身後是沉重的腳步聲兒,她忙躲開,原來是幾個粗壯有力的婆子,各人手裡頭都提著水桶進屋。
進了屋裡,也顧不得朝著李乾等人行禮,疾步到了內室,隔著地上的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玻璃的槅扇,能看著裡頭幾番影子頻道的晃動著。
很快就聽著裡頭有泄水的聲音。
顧檀之前還算高亢的聲音,此刻漸漸的弱了下來,一下子就將所有人的心拉到了穀底,左酈手裡不停的搓動著那一串兒檀木佛珠,嘴裡念念有詞。
蘇錦眼裡含淚,手裡拿著帕子輕輕擦拭眼角溢出來的淚水,上前扶住左酈的胳膊“今日之事,事發突然,側妃實在受苦,好在如今有陸院判施醫,想來不會有差錯的,但願側妃無恙。”
左酈無聲的搖了搖頭,拍了拍蘇錦的手,一麵兒道“唉,著確實是無人料到的事兒,若是能安然無恙,我願意朝上百遍佛經,也算是為那個孩子積福了。”
沈全懿微垂著頭,眼角卻瞥了一眼正麵兒高坐著的李乾,見其方才憂慮的神色已經平複下來,隻是眉宇之間的有些倦怠,一雙劍眉也微微擰起。
薄唇微白,嘴角邊兒上還乾裂開一個小口子,從裡頭滲出絲絲血色。
沈全懿頓了頓,轉身兒提起爐邊兒的茶壺,幾步過去行至桌邊兒,親自替李乾斟了一碗茶。
原來桌邊的茶盞裡茶水早就空了。
聽著身側的動靜,李乾抬手揉了揉眉心,心中自以為是哪個丫鬟,有些不悅,便淡淡的開口“夠了,下去吧。”
“妾逾規,隻求爺保重好身子。”
熟悉的聲音入耳,李乾猛然抬頭,眼前是眼裡含淚滿是關切之色的沈全懿,他微歎氣,拉住沈全懿的手,試著其一片冰涼。
“你的身子剛好,不多穿點兒就出來了。”
沈全懿試著李乾僵硬的手,反握回去,雖然無言,可兩人視線相對,有細碎光鑽進眼裡,眼中都滿是堅定。
可偏偏此時,又是尖銳刺耳的嘶叫聲兒,顧檀的顫抖著的聲音裡還夾雜著脆弱的幾聲兒爺。
李乾再也坐不住了,他鬆開沈全懿的手,驟然起身,便朝著那屏風看過去,可是裡頭人影交錯,甚是分辨不出來誰是誰。
他隻好堪堪再往前幾步,人即要進了內室,沈全懿微縮了縮眸子。
“我知道爺是關心則亂,可是裡頭女子出血,那便是汙穢得很,都是不潔之物,爺不可進去,若是再衝撞了如何是好。”
左酈滿臉急色,看李乾已經拉住內室的簾子,她隻好伸手擒住李乾的胳膊,嘴裡還甚是苦口婆心的勸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