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身,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兒,沈全懿已有些昏昏欲睡。
這一晚尤睡得沉,再醒來便是到了第二日的中午。
身上酸痛的厲害,可試著又不像是風寒,沈全懿懶懶的靠在塌邊兒,這會兒子劉氏和秋月也端著盆子入內。
在錦帕上打了胰子,淨了麵兒,劉氏也正好簡單的梳了一個高鬢,沈全懿在桌邊兒坐著,壺觴去小廚房兒傳膳了。
“明日就過年了,姨娘可真是愈發的疏懶了,您心大著,不知道咱們院兒裡有心的人多著呢,瞧著以後怕是事事都要趕到您前頭了。”
秋月哼哼唧唧的說著,手裡的動作不緊不慢,沈全懿微微皺眉,撫開秋月替她按肩膀的手,隻問“何事?”
“姨娘不知道呢,楊姨娘今日一早就到前院兒請安了,直至這會兒也沒回來呢。”
秋月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又想起了什麼,臉上不大好看了,就是一側的劉氏也稍稍冷臉。
大概是猜著什麼事兒了,沈全懿屈起手,細長的指甲輕輕彈了彈,隨口問“你將去疤痕的藥送過去了。”
聞言,秋月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劉氏的麵上帶著糾結,最終還是道“姨娘倒是一片好心,隻是有些人不領情,還怕是另有目的。”
秋月忙將話口子接了過來,她忿忿不平道“昨日夜裡,那屋裡頭的丫鬟,將咱們送過去的藥都處理了,埋在了後院兒的樹下。”
雖心裡早有準備,可聽著了,沈全懿還是微怔,一雙杏眼不覺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半晌沒轉過彎兒來,喉間又酸又脹,居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想來楊姨娘是大好了,不再需要咱們的東西了,日後我也要少自作多情了。”
話落,沈全懿抓起桌上的和田玉茶盞,將裡頭隔夜的冰涼的茶水隨手一潑,倒進了地上燒的紅彤彤的炭盆兒裡,“吱吱”幾聲兒,便化作淡白的薄霧隨散而去了。
瞥見沈全懿的動作,一旁的劉氏將頭垂的更低了,秋月也抿唇不語,她明亮的眸子看著沈全懿臉色又複往常那平靜無波的模樣。
“那一日蘇良娣說的正對,看來我之前是昏了頭,迷了眼睛。”沈全懿伸手扶了扶頭上垂落下來的金絲點翠蝴蝶釵子。
秋月二人不語,恰這時候壺觴傳膳回來了,他眼見屋裡頭氣氛不對,也察覺出來,隻臉上依舊笑吟吟的“姨娘這是生的什麼氣,沒什麼好置氣的,這後宅裡頭能做一時的姐妹,已然難得,無論什麼情意,時間長了總要變得,各人秉性不一樣。”
沈全懿挑了挑眉毛,轉頭看著壺觴將食盒裡頭的碟子一一放了出來,最後擺上一盅金絲燕窩,自來沈全懿要用。
擺了擺手,劉氏拉著秋月退了下去。
沈全懿靜靜坐著,一手托腮,看著壺觴忙裡忙外的。
“哎呦,奴才的好主子,您就是再氣不能拿自個兒的身子作伐子,實在不行,您用手捶兩下奴才,奴才皮糙肉厚的不怕疼。”
壺觴手裡捧著金絲燕窩兒,又用白湯匙慢慢的舀上,輕輕的吹了吹,送至沈全懿的嘴邊。
本來是沒多大氣的,最多是她之前有眼不識人,如今止住了就好,偏這個人說了一通,說的她還真有些火氣,看著送來的湯匙,她將臉子側到了一邊兒。
壺觴好脾氣的追著味,幾個動作下來了,他的手也有酸澀之意,隻好是先放下了碗,伸手將沈全懿的身子扭正了“好主子,求您就少折騰奴才吧。”
他臉上滿是無奈之色,沈全懿看著就輕輕笑了,眯著眼睛抬手掐住壺觴的的腮幫子,軟膩的肌膚在她手指間。
這樣的好皮肉就是比起女子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方才還說皮糙肉厚呢。”
壺觴將臉往沈全懿的手裡又塞了塞,嘴邊兒還哄說著“那主子好好在掐一掐。”
“我不費那力氣。”沈全懿輕哼一聲兒,鬆開手了,就見那白皙的麵容上團著一塊紅。
她就故意調叫了幾聲兒“看看下一次可要轉個女子罷,不然可真是浪費了這副皮子了。”
聞言,以肉眼可見的,壺觴臉上的的笑容卻有一些淡了,小盅裡熱氣升了上來,氤氳水汽攏住了她的臉,上頭漸漸撫上淺粉色。
沈全懿動了動嘴唇,心裡頭也知道方才的話戳住了壺觴的心坎兒,之前他因為這一張臉,受了許多屈辱,她也就有些不好意思了,麵上掛著幾分歉意。
壺觴將斂下的眸子,又複抬了起來,微笑著“姨娘這般是如何,若是之前那些事兒,不過是她們那些心有齷齪的人起的歹心,和奴才以及奴才相這張臉是無罪的。”
壺觴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可卻鑽進沈全懿的耳裡,便重重的落在了她的心口上。
“再說下去,可就要涼了,主子快快進一些罷。”
壺觴見沈全懿已經緩和過來了,忙將那金絲燕窩兒遞了過去,這回沈全懿接了過來,用湯匙舀著小口的吃了起來。
“也算不得什麼,人總要遇見幾個人,然後不忍的將自己的真心捧出去,也不管彆人要不要,最後傷著了,才醒悟過來。”
壺觴說著,半跪下來,地上鋪著厚厚的繡製的紅絨地毯,踩上去軟綿綿的。
沈全懿這會兒子才起來,赤腳出來,在桌邊兒坐著,白嫩的腳腕兒,粉色的腳趾,看著嬌巧可愛。
壺觴移開視線,提起一側放著惡的繡鞋,輕輕握住那纖細的腳腕兒,複又抬起,沈全懿皺了皺眉毛,地毯上細小的絨毛輕掃在腳心,癢癢的。
下意識的腳趾蜷縮起來,壺觴一隻手拾起鞋上,忽想到什麼,又進內室取了襪子,給沈全懿套上,最後穿上鞋。
放下手裡的茶盅,沈全懿緩出一口氣來,伸了伸腿。
“姨娘既然已經知道了,咱們也就有些防範,好在楊姨娘如今還沒有承寵,離姨娘還遠著呢,姨娘就把住主子爺的寵愛便好。”
壺觴低垂著頭,看著沈全懿輕搖著的腿,帶動繡鞋上的製的流蘇也一個勁兒的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