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縣尊等於服務全縣百姓,邏輯上是不存在問題的。
因為縣尊代表的就是全縣百姓利益。
縣尊過的好,就是百姓過的好。
同理,想要讓百姓過的好,首先就得讓縣尊過的好。
再具體點,縣尊大人就是放個屁,那也是代表全縣百姓放的!
能是他老人家私人放的?
沒有這個正確的是非大局觀,怎麼在衙門混?
臨時工也好,小吏也好,官大人也好,做事先做人。
做人怎麼做?
修心。
修什麼心?
違心!
一心想混官場的趙安心早歪了,兩世為人也讓他比一般人的見識更多,所以一下就抓住了重點,繼而狠狠擊中了縣令大人那顆溫暖的心。
“服務”二字用的也很好,要用伺候的話,馬屁味就太足。
服務的話,雅多了。
尤其那句縣尊無小事,更是言簡意賅闡述了縣尊大人對於全縣百姓的重要性。
把個縣令大人弄的飄飄然。
難怪說命運總是喜歡垂青有準備的人。
縣令大人很開心,開心到什麼程度呢,竟是難得給個童生臨時工賜了個座。
“縣尊麵前哪有學生的座,學生站著便好。”
趙安是懂分寸的,不說縣令大人的地位比他高了不知多少,就說縣令大人這個大學生的才華也是秒殺他這個小學生的。
於對方,他隻有仰望的份,而無俯視的資格。
起碼現在沒有。
季師爺笑著發話了:“縣尊讓你坐就坐,外麵不知多少人想坐而不得坐呢。”
這也是實話,按當下縣級衙門的潛規則,外人想要在縣令麵前落個座,門包起碼五十兩起步。
要再具體到實際業務,那這落座費就得呈幾倍翻。
誰都不能免,就是具體價格這一塊看人下菜。
如去年甘泉縣參加縣試取得第一名的生員王某高中後特意來衙門給縣令大人送贄敬,門房那邊破例隻收了王秀才十兩,擱外人能有這待遇?
當然,王秀才的第一名也是花錢買的,明碼標價,文試第一名2000兩白銀,武試第一名600兩白銀,其餘名次依次遞減。
屬於公開的秘密。
江蘇這邊大同小異。
其餘地方可能因為經濟發展不同導致價格有所不同,大體卻是沒有多少差距的。
最多也就三四百兩的差彆。
去年一場縣試下來丁承恩這個主持縣試的縣令大人就收了一萬多兩,不過這筆錢不是都落他一人兜中,還得跟縣丞、主薄以及負責儒學的教諭分。
最後賬一算,也就得了不到四千兩。
不是丁承恩不想獨吞,實是規矩如此。
縣丞和主薄雖是他的下級,但二人有個與正印官聯名簽署的權利,也就是縣裡下發的重要文件必須有佐貳官共同簽署,否則就無效,往上級衙門送的重要公文也是如此。
故而丁承恩想要在甘泉縣把工作做好,把這個縣令當好就不能得罪兩個下屬佐貳官。
不然和佐貳官產生矛盾導致縣衙工作停擺,上麵肯定認為他這個正印官無能,輕則調職,重則說不定就要彈劾摘頂戴了。
縣學教諭都是舉人出身,和縣令這個進士出身沒法比,然而教諭在縣級衙門中比縣丞和主薄的升遷機會更大。
前麵二者想要升任縣令可以說難於上青天,教諭則不同,除了升縣令的機會遠大於縣丞和主薄,還能到府裡任主管教育的教授。
論權力,教諭不及縣丞和主薄,論前程縣丞、主薄就不能和人比了。
就是縣令這個正印官在教諭麵前都得客客氣氣。
其實也不是什麼特殊原因,就是因為教諭是科舉的一線負責人,而科舉又是官員的溫床。
六部還以禮部為尊呢。
不管是明朝還是清朝,禮部尚書入閣(軍機處)的概率也是遠超其餘五部的。
縣試名義上是縣令主持,實際負責的卻是教諭,不分錢給人家說的過去麼?
歸根結底,一團和氣,你有我有大家有,才是為官的真諦。
吃獨食?
遲早要拉清單的。
趙安這邊乖乖落座,學著前世看過的電視劇屁股隻坐半邊,以示對縣尊大人的無比敬仰。
季師爺這邊也坐了,看著如坐針氈般的趙安,既是好笑也是欣賞。
好笑自是趙安的樣子看著太過局促,也太過小心翼翼,非常放不開。
欣賞則是因為趙安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就能上重點。
沒看縣尊大人笑的合不攏嘴麼。
心中愈發堅定多拉拉這小子一把的念頭。
今天也不是季師爺心血來潮就這麼把趙安帶來見縣尊,而是瞅準時機的。
一來趙安這小子在戶房乾了一個多月,工作表現大家都看在眼裡,也是時候讓他見見縣尊大人了。
畢竟收了人家五十兩好處。
二來心中清楚縣尊一定會采納驗貨費的主意,平空每年多得幾萬兩進項,擱誰不高興?
一高興,自己再在邊上幫趙安這小子說幾句好話,加深其在縣尊心目中的印象,日後自有好前程安排,如此也不枉他生了惜材之意。
打鐵還需自身硬。
隻季師爺也沒想到趙安這麼會說話,什麼縣尊無小事,什麼為縣尊服務就是為百姓服務,嘖嘖...
這麼顯而易見的道理,怎麼自個年輕時沒琢磨過來的。
否則,也不至於背井離鄉給人做師爺,早在家鄉混成吏頭了。
又見縣尊大人的茶碗空了,忙上前提壺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