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陰驛站在城外,離趙安住的學政招待所有十幾裡路。
匆忙之間也沒法讓學政衙門給調車來,趙安就以委員身份讓招待所提供了一輛公車。
因知道要見趙安的是誰,索迪等人沒與趙安一起去驛站,隻明祿陪著過去。
車夫是招待所的老員工,駕駛技術一流那種。
一上車,不等明祿坐好,趙安就從袖中摸出張百兩銀票塞在人手中,持下禮誠懇請教道:“明兄,不知全大人找在下所為何事?”
一聲“明兄”叫的很自然,也很親切,半點不違和。
是真心討教,把自己擺在對方之下,不敢有半點怠慢,更不敢有丁點輕視。
因為趙安知道在京裡大單位任職的吏員,那消息比督撫都靈通,而且眼前這位又是國人出身,彆看現在隻是個跑腿辦差的筆帖式,弄不好回京之後就能官升幾級外放實權官。
要不然怎麼說筆帖式是國人入仕三大崗之一呢。
乾隆朝以筆帖式出身升為封疆大吏、尚書侍郎、將軍都統的大有人在。
潛力太大。
因此真就要客氣對待,免得無意間把人得罪。
這種人,弄不死你也能把你折騰夠嗆。
“趙委員年紀輕輕,對為官之道倒是精通,難怪能讓皇上同和中堂如此看重。”
明祿看都不看銀票就給塞進兜中,麵帶微笑說了句,“趙委員可知朝廷為何要將陷你入獄的胡高望調離江蘇?”
“在下實是不知,還請明兄提點!”
趙安隱約猜到點原因,但在人京片子麵前最好是裝作不知道才好,這要樣樣猜到,如何顯出人的神通廣大嘛。
花花轎子眾人抬的道理,哄著抬著奉著供著,絕對沒錯。
哪怕是個連品級也沒有的基層人員。
沒辦法,誰讓人家有通天抬頭紋。
明祿卻是笑了起來:“趙委員莫不成是在這揣著明白與我裝糊塗?”
“不敢,不敢。”
趙安幾乎是毫不遲疑又給明祿塞了個大紅包。
是常州府學教授郭東陽提前送給他的“年禮”,足足860兩。
這借花獻佛的規格就高到天了。
拜唐阿、筆帖式這種級彆在京時收紅包最多也就幾兩,了不起二三十兩,且一般收不到什麼紅包,因為他們主營業務是出售內部消息。
對接的就是各地官員派在京中的“坐京”。
按消息涉及官員品級計價,如隻是五六品官員的消息,三十兩最多。
這要是事涉地方督撫,則能賣上百兩。
不過需要單位內部平分。
因此能落到兜中的錢並不多,這就促使各部的基層辦事人員向往“出公差”,因為出趟公差最少都是一百兩起步。
就跟官場送禮一樣,一般沒有官員會打破這個規矩,因為那會導致官員開支增大,而且也會讓京城這幫基層工作人員因為被喂的太飽生出更大的貪婪之心。
如此倒黴的還是地方官。
偏趙安是不講規矩的人。
準確說,是他爆發戶的氣質所致。
有錢,舍得給。
反正不是他的錢。
甭管是誰,哪怕就是個馬夫,就趙安這性子高興起來也能賞人十兩八兩的,避免哪天他趙大人要是上了戰場,不會被馬夫直接拉到敵營去獻俘。
這種事,曆史上可是有的噢。
先前在招待所辦手續給了三百兩,一上車又是一百兩,這回更是八百多兩,加一起都快一千三百兩了,趕得上明祿出十趟公差的。
而平均下來,明祿這種部裡的小角色一年最多出三次公差。
沒辦法,部裡人太多,上麵的侍郎分派不過來。
總讓那麼幾個人出差,容易引起眾怒。
“巨資”麵前,原本好像看淡風雲的明祿雖然沒有動容,但眼神明顯滯了一下,繼而微微點頭道:“我一部裡跑腿的趙大人都能給這麼多,想來趙大人給學台老宗師行賄一萬兩的事是真的了。”
“.”
這話叫趙安怎麼接?
明智選擇就是陪笑,甭搭茬,且看你小子怎麼說。
“你們漢人有句古話叫千裡做官隻為財,我大老遠從京裡過來圖的不也是些零碎花頭麼,既然趙大人如此大方,那我也不能叫趙大人說我們京裡人不懂事。”
將紅包坦然收下後,明祿講了兩件事給趙安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