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湖泊、水紋支流……
“這是……地圖?”
這地圖的繪製風格很是古怪,寫意而又精準。
線條流暢,墨色濃淡相宜,勾勒出山川河流、溟海島嶼、大洲陸地板塊的輪廓。
有的區域刻畫得極為詳細,山川紋理,河流走向,甚至某些重要的地點還有微小的標記或標注。
而更多的區域則顯得模糊簡略,隻有大致輪廓,像蒙著一層輕紗,細節難辨。
此外,地圖上有相當一部分區域,被濃重翻滾的墨色所籠罩,漆黑一片,仿佛化不開的迷霧,連輪廓都看不分明。
宋宴凝神細觀,越看越是心驚,心神劇震。
這似乎是此方人間世界的輿圖!
他雖從未得見全貌,但從那熟悉的邊域輪廓、中域那仿佛龐然大物般的中心地位、以及點綴其間的幾座極其遼闊巨大的島嶼和環抱大陸的四方溟海來看,絕對錯不了!
廣袤無垠、神秘莫測的南疆、北疆……
那無邊無際的四方溟海……
地圖的某個極其偏僻的邊緣角落,一個白色光點,正持續地散發著柔和而醒目的光芒。
宋宴細細望去,那光點所在,正是楚國,位置偏北一些。
幾乎是瞬間,他便想到了什麼。
這個光點,應當就是劍宗遺址了。
“原來如此……”
宋宴心中恍然。
如此看來,按照這珠子的正常流程,應當是擁有它的劍修到了築基境,才會指引向劍宗遺址。
自己隻是機緣巧合之下,提前去過了而已。
這位楚國新晉的築基修士,帶著幾分初踏新境界的豪情與好奇,開始細細端詳這幅鋪陳天宇的巨大畫卷。
他試圖理解這個世界的廣博,目光隨著水墨線條流轉,從邊域的楚國,看向相鄰的祁國、寧國,再到更為遙遠的其他小邦。
然後是那遼闊得令人窒息的整座大陸。
僅僅一個中域,疆土便仿佛無邊無際啊!
其上江河奔流,山脈縱橫,標注著許許多多的州府、城池。
其餘的名字大多都很陌生,即便從前在不知哪個犄角旮旯見過或聽過,印象也很模糊。
唯有一個名字,他早已聽過無數遍了。
長安。
“……”
楚國荒僻,邊域遙遠。
哪怕隻有一次,也許邊域所有的修士都曾經想過有朝一日抵達大唐,見一見這座天下人的心中之城。
在天幕地圖的邊緣,那四方浩渺的溟海更是占據了巨大空間,深邃幽暗。
然而,隨著這幅恢弘畫卷在心中漸漸清晰,宋宴心中那份因築基成功、似乎窺見大道一隅而產生的激昂,一點點消散。
一股難以言喻的渺小感,悄無聲息地湧上心頭。
他下意識地抬起了手,用手指遙遙比劃了一番。
“楚國……竟然這麼小麼。”
楚國,在這張地圖上,簡直就像是一個不小心滴落上去的墨點。
整個邊域版塊,在中域這龐然大物麵前,都顯得不值一提。
邊域與中域之間,那地圖上用濃墨勾勒出的巨大空白區域,代表的也並不是什麼坦途,而是實實在在需要跨越的遙遠距離。
然而,思及此處,他卻忽然愣住了。
此時此刻,他沒有去暢想什麼走遍此方人間的遠大理想,而是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凡人。
這個人的名字,叫做謝天璣。
“不對啊……”
宋宴口中喃喃。
他的目光在那一片間隔上反複衡量著。
“邊域之中,除了魏國和薑國,勉強與中域有些許接壤,可那接壤之處也多是險峻絕地或是無垠荒。”
“其餘邊域諸國要抵達真正的中域……”
他大致根據地圖楚國的比例估算:“……路途之遙遠,何止千萬裡啊。”
築基修士,可禦物飛天,不眠不休,不食不飲,日行萬裡不在話下。
“倘若這地圖無誤,築基修士要去中域核心繁華之地,全力趕路,一路順利,不考慮恢複靈力、不遭遇凶險、不停頓休整……恐怕都需要耗去數年光陰。”
而謝天璣,一個凡人……
縱使劍術通神,斬儘了凡俗對手,贏得了天下第一的美名。
可他終究是凡胎肉體。
凡人的腳程能有多快?
日行百裡已是極限,跋山涉水更要受困於風雪險阻、瘴癘傷病。
馬匹舟船,總有極限。
糧草飲水,皆是問題。
更遑論橫穿那些地圖上標識著巨大空白和濃墨迷霧,現實中必定存在的死亡絕地,洪荒大澤!
“他……他怎麼可能憑著一雙腳,從楚國到中域,拿到天下第一的名號,再一路遊曆千萬裡山河,最後又回到楚國?”
一個凡人,僅僅用了數十年光陰去丈量這個世界?
宋宴凝視著天穹上那遼闊得令人絕望的地圖,再回想起劍帖上那字裡行間流淌的壯懷與蒼涼,心中一時有些疑惑和莫名。
誰在幫他?
那個仙人麼……
宋宴不得而知。
思來想去沒有結果,索性便作罷了。
……
地字貳壹洞府之中,小鞠已經完成了今日的修煉。
跟著宋宴遊曆許多時日,她也養成了清晨日出吐納紫氣的習慣,此刻剛剛回到洞府,準備繼續研習陣法之道。
小禾最近也有在好好修煉,一身妖力穩步提升。
回到洞府之中,她們不約而同地望向那個閉關室。
小禾問道:“宴宴進去,已經多久了?”
妖怪對於日子的概念是很模糊的,小禾如果不編點小草繩,根本數不清過去了多久。
“約莫十三個月吧。”小鞠回答道,“宋前輩閉關,已經三百九十七天了。”
“這麼久了。”
蛇寶嘟噥著。
正在此時,閉關室的那道禁製靈光如同水紋層層蕩開。
嗡……
閉關室那厚重的石門,被一股柔和卻沛然的力量從內部挪動開來。
光塵之中,一道身影緩緩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