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儘量把事情往好的方麵想,但事實的發展卻並不會如他們所願。
下午上工時間一到,顧父顧母就該扛起鋤頭下田了。可是現在,顧父的身體狀態十分糟糕,一步三喘,再加三咳,顧母更不必說,她沒乾過。
見他們遲遲沒有就位,相關負責人直接找上門來,卻發現顧父咳得停不下來,麵色蒼白的跟鬼一樣。
來人捂住口鼻火速離開,向他的上級打了報告,懷疑顧父得了肺結核,建議對他和顧母實施隔離,並且單獨劃分出工作任務給他們。
上級很快通過了這個申請,顧父顧母被遷移到了遠離人群的一間小房子裡,更確切地說,是一間小棚子裡,看著四麵漏風的小破棚子,再看著少得可憐的物資,剛做完自我安慰的顧父顧母再一次陷入了恐慌之中。
他們被徹底放棄了。
從此以後,沒有人會再主動想起他們,更沒有人會來找他們,他們會在這個小破棚子裡自生自滅。
顧父跟全副武裝押送他們過來的人說,“我沒有肺結核,我的病不會傳染的,你們不能這麼對我!”
來人連理都沒理他,在他們看來,這就是狡辯。
顧母哭求道:“求你們,如果我兒子寫信過來,幫忙把信給我們送過來。”
他們倒是想給老爺子和顧長風寫信,但是他們根本不知道地址。隻能寄希望於這倆人趕緊聯係他們。
這一點,來人答應了。大不了綁塊石頭給扔過來嘛。
顧父顧母開啟了與世隔絕的艱苦生活。
他們始終沒有等來顧培元和顧長風的信,這倆人的日子也艱難得很,根本自顧不暇,哪有工夫給他們寫信?
顧父的病一日比一日重,他幾乎要把肺咳出來,過了幾個月,他就覺得自己肺部疼痛難忍,又過了幾個月,這種疼痛就從肺部轉移到了肝部和心臟。
顧母看著形容枯槁的丈夫,愁白了頭發。
上輩子,他們活到了新世紀,見識過很多癌症患者,他們倆嘴上不說,但是心裡都在懷疑,顧父得的不是肺結核,他得的是肺癌,而且很可能已經轉移到了其他器官。
這個時候,倆人什麼也顧不上了,直接給原籍的革命委員會寫信,說自己即將不久於人世,希望寫信給自己的兒子和父親,跟他們做最後的告彆。
革命委員會給他們回了信,告訴了他們顧培元和顧長風的地址。
顧父顧母立刻就寫信說了自己的現狀,並且委婉地告訴顧培元和顧長風,堅持下去,好好改造,一定會有重新被肯定的那一天,而且,這一天不會太久了。
他們在寫給顧長風的信中說:“我們在農場改造了這麼久,恍如再世為人。聽聞馮家莊大隊的赤腳醫生馮元初同誌醫術精湛,不知道能否請她根據我的病症,製作一些藥丸寄過來?”
給顧培元的信裡,他們又說:“活了一輩子,才知道‘天外有天’,重來一次,很多事情都有了變化,我們深切地認識到了這一點。不知道長風和馮家莊的馮元初大夫之間關係如何?為何沒有委托馮大夫給我們寄一些治病良藥過來?”
顧培元和顧長風收到這封信以後,先是一頭霧水,繼而是驚濤駭浪。
顧長風在馮家莊出師未捷,他確實曾經試圖利用馮元初,但是這件事情他從來沒有對父母提起過,那麼,他們是如何知道馮元初這個人的?又是如何知道她醫術精湛的?
還有信裡的用詞,“重來一次”、“再世為人”、“活了一輩子”,哪怕匪夷所思,顧培元和顧長風也意識到,顧父顧母偶得機緣,重新活了一次。
而在他們的上輩子,顧長風利用馮元初成功,馮元初應該給了他們家很多幫助,尤其是在醫藥方麵。他們家的境遇應該比現在好很多,而且,用不了幾年,他們就會平反回城了。
隻是這輩子,不知道哪兒出了岔子,馮元初沒搭理他們,反而陰差陽錯地給他們使了不少絆子。
不!不對!如果馮元初也重來了一次,那麼,這些絆子會不會根本不是陰差陽錯,而是馮元初故意為之?
如果上輩子,他們利用完馮元初,卻沒有好好對她,那麼,重來一次的馮元初確實有可能會這麼做!
現在,隻需要弄清楚一件事,上輩子,他們究竟是怎麼對待馮元初的?
顧長風和顧培元都給顧父顧母寫了回信,表示小馮大夫確實醫術精湛,但是他們已經離開了馮家莊,不好再麻煩人家了。而且,馮大夫作為貧下中農,和下放人員的關係並不親近,而且似乎還對他們懷有敵意。他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