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源在家時並不會這般調皮，或許是在莫小七身邊學到了什麼，覺得躺在房頂看星星也不是什麼出格之事。
若他問莫小七，莫小七可能會說，這算啥，抱撲山有片很好看的湖，等夏天到了，咱們還可以一起去衝澡叻。
不得不說，莫小七對他的小清哥哥有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思，一種是像對待名貴瓷器一樣，想要嗬護這位來自世家大族的小少爺。一種是自然相待，該說什麼便說什麼，該做什麼便做什麼。
這不，好不容易有個能說話的同齡朋友嘛。
當然，實際相處起來，他完全是後者，一聊起來就忘記了所謂的身份，特彆是談到他特彆感興趣的話題上，他越談越興奮，那張娃娃臉有如開花般燦爛。
“所以說小清哥哥，上界也有很多天才嗎？”
“嗯。他們都很強。”
“那我跟他們比，怎麼樣？”
“嗯……”
李清源沉思了許久，似乎不知如何評價。
莫小七笑了笑，雙手撐後，抬頭望著星空，“沒事的啦，我知道我跟他們目前差距很大。”
“你才開始修煉，不要著急。”李清源也望著星空。
莫小七轉眸，定定地望著眼前人，“我能追上他們嗎？”
李清源想都沒想，直接回答道：“能。”
莫小七沉默了下，道：“小清哥哥這麼相信我？”
李清源點了點頭，似乎還想補充什麼，但他實在不善言辭，眉頭微皺。
他不會知道，他此時此刻的沉默肯定在後來的幾年給了莫小七多大的動力，讓那山野小子膽敢向世家大族的天才揮刀，問就是比他們還天才的存在肯定過他，他們的詆毀侮辱算得了什麼？
這時的莫小七笑了笑，轉移話題，道：“說起來，小清哥哥為何選擇成為劍修。”
李清源一頓，回憶道：“父親說，我周歲時，在抓周儀式上抓住了劍。”
莫小七眼裡露出興趣，“那小清哥哥是天生喜歡劍嗎？”
李清源垂眸，眼神有些複雜，“喜歡……嗎。”
他的話語中透著一絲迷茫。
他從小與劍有緣，亦從小練劍，不曾思考過自己是否喜歡劍。莫小七這麼一問，他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自己喜歡劍嗎。李清源捫心自問，心中的迷茫仿佛擴大了。
他曾抱劍而睡，劍不離身，甚至夢中都在練劍，仿佛與劍合一，沒有劍，便沒有他。然而，五歲那一年，他有一次放開了手中的劍。
當時，他第一次以劍殺生，劍染血的一瞬，他心中仿佛有根弦撥動了，手應激地鬆開，陪伴了他四年的劍在地上砸出脆響。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場噩夢，夢見他斬人無數，以殺證道，成仙路上血流成河，腳下布滿了屍體，有人族，有異族，最終，日月星河都讓他斬碎了。
李清源回想起來都不免一身冷汗。他呆了呆，轉頭對上莫小七的眼睛。
莫小七眨了眨眼，道：“小清哥哥，你怎麼了？”
李清源微微一怔，沉默片刻後，居然將自己與劍的過往告訴了莫小七。
“劍是殺人的凶器，若我喜歡劍，我便是喜歡殺人的凶器。”
李清源低頭，雙手抱膝，沉聲道：“若劍道的最後，是人劍合一，人如劍，劍如人，那修煉到最後……可能我不過是成了一把劍而已，一把……隻會斬殺生靈的凶器。”
他話音落下，沒有敢轉頭看莫小七，似乎有些後悔，擔心對方會因此恐懼他，像那些同齡人一樣，看他宛若看怪物。
然而，一張娃娃臉突然撞進他的視野。
“那……我來做小清哥哥的劍鞘？”
那小孩貼近過來，笑嘻嘻地說。
李清源愣住了，睜大眼睛，仿佛聽到了極其震驚的話語。
莫小七接著說：“放心啦，小清哥哥我最了解了，小清哥哥怎會以殺證道，殺遍天下呢？若有那一天，就由我來阻止小清哥哥！”
他說的信誓旦旦，還手拍胸膛，增加說服力。
李清源沉默地看著這個比自己還小的孩子，仿佛被逗笑了，隨手摸了摸莫小七的腦袋。
“嗯。”
回答很短，卻藏著一分真切的依賴。
莫小七內心大暖，笑了好一會。
與此同時，周不凡聽完全程，隻覺得……怎麼有種自己在這裡很多餘的感覺？
周不凡心中恨恨，繃不住顯露身形，而當他看見外麵的星象後，麵色突然一變，連忙轉頭道：“天河恢複正常了，小清娃子你可能要回……”
他話未說完，停在了原地。
莫小七倏然站起，視線死死地定在李清源剛剛在的位置。
良久才沉聲道：“小清哥哥……走了嗎。”
“肯定是回家了。”
周不凡隻是意外了一下，回頭想來，隻覺理所當然。他轉頭對莫小七說：“人家是上界的高嶺之花，能在這邊曇花一現，已是你的運氣。”
“……”
莫小七目光低落，片刻後開口道：“認識才三天，他回到上界後會不會忘記我。”
周不凡脫口道：“當然會忘記啊。你是誰？一個山野小子，還想住在人家心裡不成？”
莫小七沒有說話，緩緩地坐了下來。
周不凡等了好久不見他說話，尋思到莫非自己打擊到他了？不會吧，這就打擊到了？
“喂，小七娃子，你沒事吧？”
“……會再見嗎。”
李清源凝視著那消散的靈氣漩渦，眼中掠過一抹期待的光芒。
就在這時，洞府外響起了一聲響亮的呼喚。
“清兒，父親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