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清坐了起來,被汗水浸透的病號服貼在身上,帶著幾分粘膩,意識還有些混沌,她捋了捋被汗濕的頭發,轉頭望向病床邊的醫生護士。
既然沒事,人來得這麼全乎乾嘛?
謝雨臣遞過去一個手機,沈瑾清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接過手機看了兩眼。
屏幕上播放的正是她剛才躺在床上的模樣。
視頻中的她神情痛苦,身體在不自覺地抖動,嘴巴張張合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整個人被汗水浸濕,活脫脫一副深陷噩夢的模樣。
謝雨臣抬眸望了沈瑾清一眼,雖然剛才她沒喊出聲,但他從口型也不難看出她在夢裡呼喊著什麼——
“彆丟下我……”
跟她的身世有關嗎?謝雨臣沒有說話,但腦中思緒已經轉了好幾圈。
“你這個狀態已經持續四個小時了,醫生說再不醒來就要把你強製叫醒了。”
黑瞎子的神情認真了幾分。
實際上他們已經叫過一遍了,但簡單的呼喊完全無法叫醒沈瑾清。
醫生說這種情況下她的身體長期處於應激狀態,醒來後身體恐怕也會受到不小的傷害。
“病人之前是不是受過心理創傷?如果她的噩夢跟創傷經曆有關的話,可能會讓她在夢中反複體驗創傷場景,導致創傷記憶不斷強化,加重創傷,甚至可能會出現創傷後應激障礙症狀。”
醫生的臉色有些嚴肅,對著謝雨臣和黑瞎子兩人道。
這種情況下還是儘早介入心理乾預較好,病患的年紀看著還小,現在治療還來得及,否則長此以往對她的傷害會越來越大,甚至可能會影響到她的正常生活。
沈瑾清沉默了下來,心理創傷嗎?
也不算吧。
大約是……執念?
剛回到沈家時她不甘心,想要推算她師父的蹤跡,好好問問他為什麼要把自己扔掉,也許是她學藝不精,不僅算不出來,還被反噬逼得吐血。
但這也沒能阻攔她,沈瑾清依舊算,依舊每次都吐血,漸漸地從每天一算變成了每月一算,然後是半年一算,一年一算……
因為每次她吐血,她哥都會著急忙慌地把她送去醫院,直到有次,沈瑾清親眼看到她哥坐在她的床邊哭,怕吵醒她,死死地咬著嘴唇,哭得發不出聲音,隻是整個人都在抖,害怕地抖。
那一年,沈瑾懷十三歲,失去了父母叔嬸,也失去了把他養大的祖母,他不知道沈瑾清為什麼會吐血,他隻是害怕會失去最後一個親人。
自那以後,沈瑾清就沒再當著她哥的麵吐過血。
她也怕,她沒有師父了,她隻有這麼一個親人了。
沈瑾清抬頭望著天花板,醫生給她檢查完後放下了聽診器,輕聲囑咐了兩句,
“身體沒什麼問題,注意一下,再有這種情況及時叫我。”
沈瑾清笑了笑,低頭望向麵前的醫生,道了聲謝,
“謝謝,麻煩了。”
醫生搖了搖頭,徑自走出了病房。
病房內就剩下他們三人,沈瑾清拿起桌上的水杯,潤了下嘴唇,側頭看向黑瞎子和謝雨臣,
“謝家盤口那邊怎麼樣了?”
見她有意避開先前的話題,謝雨臣也沒說什麼,平靜地回道,
“沒事了。”
想了想,他又補上了後半句,
“就是山塌了。”
“咳咳!!!”
沈瑾清剛入口的水被這話一噎,當即嗆了出來。
“什麼?!”
什麼叫山塌了?!
黑瞎子聳了聳肩,
“誰知道那山底下不是地下水脈就是山洞,倒也沒全塌,塌了一半。”
沈瑾清沉默了,她開始自我反思,會不會是無邪傳染的?她現在覺得自己好像也有點邪門了。
幸好被救出來了,洞塌了還有幸存的希望,山塌了這完全是一點活路不給啊……
心有餘悸地又喝了口水,沈瑾清從床上跳了下來,神色木然地往外走。
“乾嘛去?”黑瞎子有些奇怪地問道。
“洗洗晦氣。”沈瑾清麵無表情地擺了擺手,自顧自地往醫院內的公共浴室走去。
不過兩分鐘,沈瑾清又自己走了回來。
黑瞎子挑眉:“怎麼,決定拋棄封建迷信了?”
沈瑾清扯了扯嘴角不說話,往床上一躺,盯著天花板,眼神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