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勾唇一笑,回他:“是啊,怎麼?你這是在心疼我?”
他繃著安全帶朝我這邊傾過來。
我幾乎是由著本能往後貼了貼,該死的有點兒被牆咚一樣的緊張。
兩人的臉被無限放大。他一隻手放在我靠窗邊這邊的臉上,一隻手搭在我另外一側的肩膀。
我們兩人的呼吸幾乎已經交織在一塊。但什麼都沒乾,就這麼互相安靜的對視。好像都要把對方洞穿一樣。
“是啊,全世界就一個你,怎麼叫我不心疼?”
“王浩,其實你要拿藥,走的時候可以直接和我說一聲。”
我們兩個幾乎又是同時開口。但說的也都是對方無法預料的。
我感覺他的手在我臉上一頓。
而我心臟同樣也是一滯。
手下意識抓緊膝蓋。
全世界就一個我,怎麼叫他不心疼?
是啊,全世界就一個我。這世界上隻有王浩一個人對我這麼說過,就連我媽也沒覺得全世界就隻有一個我。被彆人隨便抬哄兩句,然後跟風跑到我攤位麵前要求我關門。
這些年來所有人都知道我嫁的這個家庭就是很一般般,甚至比很多都不如。
但那也隻是眼上瞧不起,心裡也沒覺得我需要什麼,也不覺得我窮。
所以不會考慮我開店的成本,不會考慮我經營起一個豆腐店是需要時間的。
這背後我需要放棄很多東西。
放棄在農村生存的,能每年給我提供一部分家庭開銷支出的田土、牲畜。
他們打著愛的名義,想要的隻是你不給家裡蒙羞,而不管你背後過得多麼淒涼痛苦。
而這些因為親情折磨心間的東西,我早就已經在常年以往累積的日子中,習慣了。
我不期盼誰在背後撐著我。
他們有他們自己的生活,我不會麻煩他們。哪怕有一天淪落到撿垃圾的地步,哪怕隻啃得上饅頭,就算有一天流落街頭或是暴屍街頭,我也不會麻煩任何人,不會強求任何人。我隻會找一個荒無人煙,沒人認識我的地方,一個人安靜的離開。
但也架不住他們要找我麻煩。
其實今天我那麼抵抗我媽,我心裡並不舒服。對這個家,可以說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從小我跟著她一起,知道她的不易。她好幾個孩子,做不到公平那是人性使然。
我沒辦法要求她和我一樣。
但她把我帶大,沒餓著我,凍著我這件事是事實。
所以我今天之所以心情低悶、痛苦。也都是因為這個給我命,把我養大,但又不理解我的人。
往後的日子,如果我有本事,我會在她有困難的時候搭把手。
如果我沒本事,有口吃的,她願意跟著,那我一樣不會置她於不顧。
但我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因為她的pUa而對她事事順從。
我也得讓她明白她做的那些事兒,根本不是在幫我,而是在給我添亂。
我怔怔看著麵前這個男人,這個我已經認識十幾年的男人,從青蔥少年我就認識他,這些年身邊出現過很多男人,可唯有他總是能給我踏實和心動。
我於是也抬手撫摸他的臉,從側麵一直到下巴,我還親了一下,但蜻蜓點水一樣就離開,然後用大拇指指腹摩擦著他的唇角,和平常他對待我時一樣。
他的眼神有所轉動,視線掉下來,落在我摩擦他嘴皮的這隻手上。
又抬眸,本來已經想親過來,但被我用手擋住了。
他用眼神問我:乾什麼?
我眼裡帶著狡猾的笑,和他說:“把車開出去吧,這裡畢竟還在村口,你都看見了,我在這兒總是被人欺負,所以給我留點生存的空間吧。”
話是這麼說,但我的語氣是輕快的。他也忍俊不禁,親了一下我的手掌心,嗯了一聲。
我的手和身子都跟著過電似的麻了一下。
他退回去了,發動引擎把車子開出去。
在路上,我們兩個繼續剛剛的話題。
他說:“是去拿藥,但我怕你不高興,我也不想提這些事,小梅。”
他單手開車,一隻手抓著我的一隻手放在中控台上。
他的大拇指摩擦著我的虎口和手背。像是在暗暗的向我訴說,又像是在安撫我。
他緩緩道:“我知道你懂,我也看到你的付出。隻是有些事兒我必須要做,感情和生活,從來就不是單一的。
但你相信我,該我做的我一定都會做到。絕不食言。”
我下意識把手握得更緊。
剛剛他說話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揪著我的心臟一樣。
是,他說的沒毛病,感情和生活向來就不是單一的,它不止一種形式。所以我在看著那些讓我覺得心裡難受疼痛的畫麵時,我選擇沉默接受。
說白了,是我對他這個人的信任。
有些事情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說的透的,需要用心去看。
用心去體會,用心感受。
我們從來都是偏執而又崇尚專一的人。可走到今天,我們也可以坦然地接受生活的多種形式。
這正是我們給彼此的信任,給彼此的勇氣。
而他說的也並非是女人的小心眼兒,是個人,就會有痛覺,就會有比較,就會下意識吃醋。
有些話不說,是對彼此好。
“我相信你。”我把手反過來,抓著他的和他十指相扣著,也暗暗的用力,像是在給他注入力量和新鮮的血液,我扭頭和他對視,衝著他揚起一抹最真摯而甜美的笑。
“不過特殊情況特殊考慮。王浩,我再怎麼想獨占,也不會在這種時候要求你專一。你有你的考量,我會給你留餘地。
我相信當初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時,我們的出發點都不是為了拆散對方的家。也不是為了把事情攪得一團亂。
你看,現在僅僅是這樣,就已經背負著輿論的壓力了。將來還會碰到更多的事,如果我們內部自亂陣腳,那不就是白白等著讓彆人看笑話?
起碼要掙紮一下是不是?
我們都好好的,無論是兩個人也好,三個人也罷,把日子過好才最重要。我們說愛,並非隻是口頭上說說,你和我,我們都經曆過專一,專一到隻想和彼此白頭偕老的程度,我那時候甚至還想著和你私奔來著。”
說到這兒我輕輕一笑,他的手卻猛的抓緊。
快速掃了我一眼。
但很快又專注開車了。
“我相信你也想過,不然你剛剛也不會有這種情緒變動。之所以我和你都沒說出私奔兩個字,不就是那會兒心裡潛意識的覺得承受不起嗎?
但現在我們承受得起了,你看,這所有的路都不是白走的,最起碼今天我們都不用說什麼私奔不私奔,就能在一起。
我們走到今天不容易,王浩,有難的時候,我願意和你一起承受,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所以之後如果你真的抽不出身,你可以和我說,我去給你拿藥。
不管生命還剩多久,能儘力,咱們就要儘力。”
他一腳刹車,把車停在路邊。我都感覺有點靈魂出竅,但我隱隱知道我是說到他心坎裡去了,就像他說他心疼我一樣。
在路邊。
在馬路邊的田野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