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到他對那邊的人口中道了一句“謝謝”後,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沒多久就聽到有細碎的聲響。
我忍不住問:“你在做什麼呢?”
“你喜歡就好。”
我們兩個幾乎是同時開口。雙方聽了,互相啜了一聲笑。
就像兩個隔著電話話家常的年輕時的玩伴似的。
本來覺得氣氛有點凝重,針對剛剛那個老太太說他煙和打火機掉在地上的事兒,我還想拿出來調侃調侃,故意開玩笑緩解一下氣氛,現在看來根本無需這樣。
我今天這趟電話沒白打,他聽了心裡會舒服一些的。我的目的達到了,我的心裡也輕鬆了。
我們兩個都默了一會兒,是王浩先開口,他的聲音依舊淺淺淡淡,有潤物細無聲的意思,他說:“是有點難受,因為那句話是從你嘴裡說出來的。”
“對不起,我……”
“沒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小梅,這個事兒各有見解,你能打電話給我我很高興,至於其他外人怎麼看、怎麼想、怎麼說?跟我沒關係。
我沒那麼多時間和他們解釋,更沒這麼多精力和他們計較。做人,與其聽人指手畫腳,不如自我檢點。
人生每一段時光、每一種境遇,都有其應對的意義,但無論是哪一種,隻有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才有希望,才不枉來人世一趟。你說是不是?”
這和我之前設想的完全吻合上。
這不愧是我認識的王浩。他能這麼想,我心裡就踏實了。或者換句話說,如果他都沒有這種超人的逆商,如果隻一味的覺得自己委屈,與世俗同流合汙,他根本走不到今天。
老天爺賦予我們的每一種境遇都可以作為我們向上爬的資源。
如果順境,就謹言慎行,穩紮穩打。
如果是逆境,就要抓住老天爺給的每一根救命稻草,順騰往上爬,在荊棘叢生的路上吸收經驗,儘快讓自己強大起來以穩穩的托住那根救命稻草。
他說的我心裡熱熱的,眼眶也有點發燙。
我一隻手抓手機,一隻手摁眼角。
吸了一口氣,給予他讚同:“對,你說的沒錯。總之,你真的很棒。
或許曾經……我有那麼一段時光抱怨過,覺得你怎麼能這麼狠?說放下就放下,頭都不回,甚至連一句話都沒給我留。
不過我不是後來和你重逢之後想通的,還沒再遇見之前我就想明白了。其實彆看我們兩個現在經曆這麼多,我們依舊和從前沒什麼兩樣。
我們還是那麼乾脆而又執著的人。當年下決定分開也好,乾事業也好。從來說一不二,也都不把外人的想法和看法放在眼中。
曾經選擇放棄,是因為那條路走不通。但那些過往對我來說也同樣有意義。我不知道現在我們這些所作所為是對是錯,但在漫長的人生道路上,我想與你為伴,想讓我們成為彼此的依靠。
我知道你現在很難,我也是。不過我們都不要放棄,我們一起殺出重圍,儘量讓我們身邊的所有人都過得平安喜樂。
我不需要很快就能看到一個結果,我知道這事兒沒這麼容易。但我們可以慢慢走,一步步慢慢走。
哪怕一輩子都要以現在的這種形式相處也沒關係。
是與非對與錯,我評判不了,就交給老天爺吧。我和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我們彼此的家人放心,讓她們過得更好。
王浩,我想和你一起把我們的家撐起來,把這個大家庭撐起來。
~~我今天的話是不是有點多,好像喝醉了一樣?”
他知道我能說出“大家庭”不容易,更能明白其中的含義。從前我不說,但我從沒有把李小開姐姐排外,最起碼到目前為止,她是值得我這樣想的。但現在生意逐漸步入正軌,我已明白王浩對我的心意,也就不存在攤了底說出心聲後會站在卑微者的狀態。
王浩沉沉的笑:“不多,偶爾這樣傾心交談也不錯。很少有人在我耳邊一次性說這麼多話,你是第一個。”
“你嫌我話多呀?”
“……嗯~~應該不嫌棄。”
“什麼叫應該??一般這麼說就是嫌棄。你懂不懂?”
“那就是不嫌棄。”話說到這兒,本來還想和他調侃幾句,但他臨時收了尾,是有電話打進:“好了,不和你說了。我這邊有個電話要接。你早點休息,不用擔心我這邊。兩個孩子也不用擔心,我和老師談過了,她們會多費點心。”
聽到兩個孩子被他又一次安妥過,我的心又是一陣綿密的暖。
於是我也乾脆掛電話,讓他去處理他的事。
我握著手機在窗邊佇立站了一會兒後,又拿到他給我的照片。我拿在手裡,躺在床上,目不轉睛的盯著看。
心裡默默念:兩個寶貝,你們再等一等媽媽,很快貨款下來,這邊安排妥當,我就過去見你們。你們等等媽媽。
想著念著慢慢睡過去了。
生產線依舊緊張有序,我們的人手也在逐漸擴多。
終於等到這個月十五號。我們已經足足支撐四十天,今天是老龍給我回款的日子。一大早起來我就一直盯著時間,王浩說一般都會在下午或是傍晚時分打錢。
我都差點把手機盯穿了。
工人工資在滿一個月時已經發放過,不影響她們乾活。她們也不知道今天是回款的日子,更不知道回款多少錢。
所以隻有我一個人在緊張等著。一整天神經都是繃著的。
以至於後來我和吳老三坐摩托回到鎮上,蔡鳶叫我一塊兒去吃宵夜我都沒緩過神。
當時我坐在門口一個矮凳子上等她上廁所出來就回家。
我癡癡的握著手機等短信。
直到她把手裡的一張紙巾捏成球丟進我前麵不遠的垃圾桶,我的目光被吸引過去。
她順勢問我:“你乾什麼呢?叫你呢。”
“……咳咳,怎麼了?”
我清了清嗓子,從矮凳子上站起來,把凳子放到牆角:“你好了?咱們回?”
蔡鳶一副八卦的樣子:“嘶~~你有點不正常啊,是不是那個情哥哥又跟你說了什麼?來來來說來聽聽!”
“哪有?你彆亂說!”
“那你怎麼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我就不能是擔心咱們的銷量?擔心這個廠子?擔心這麼多人的工資嗎?”
她一根手指頭在半空中搖了搖。
“沒那麼簡單,我還不了解你嗎?要真是因為這些事兒,你早就操碎了心,現在這個模樣很明顯不是嘛。
你又沒有焦頭爛額。”
我又輕咳了幾聲。
“行了,彆咳了,你要再咳我都得送你去診所了。沒事,隻要不是壞事就行,不想說就不說吧。”
蔡鳶有邊界感,她和我走這麼近,我和王浩之間不用和她說,她一清二楚。
隻是大家都默契的不捅破這層窗戶紙。
“嗯。”她不問,而且主動轉移話題,我是不可能往下說的。關係再怎麼好也沒必要把所有事兒都和她說,不說,就不會被人拿捏,我於是喊她:“走吧,回家。”
“我是問你要不要一起去吃個宵夜?我今天還挺想吃燒烤。”蔡鳶說:“我請客,能不能賞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