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爾可不知道,劉永祿從出世以來,最先麵對的便是神祇的囈語,最有心得的也是應對這類東西。
蛤蟆跟他念過經,黃衣之王給他唱過戲,可以說整個西大陸的神祇說話是什麼口音,遣詞造句有什麼口癖,劉永祿差不多都能寫本研究文學出來了。
“比爾,神祇囈語,介不算玩意兒,待會兒讓小哥幾個瞧瞧,聖女大人傳下來的寶貝疙瘩。”
說話時,那斷斷續續的急促喉音已從四麵八方傳來:
“Tekelili!!Tekelili!”
那聲調既低沉而又沮喪,夾雜著令人作嘔的顫動,仿佛帶著某種渴求,在這個冰天雪地的地方,無儘的高牆之後存在著某種奇異的生命體。
它們渴求著做些什麼,填補起被創作出來的意義,當闖入者不能提供這些時他們便也沒了價值。
比爾來不及布置禁忌法術,事實上即便是審判庭麵對這個幻夢境內的囈語也拿不出什麼切實可行的好辦法出來。
審判官和主教們隻能用衣物蓋住耳朵並發瘋地用手掌按壓著太陽穴,可效果卻不甚顯著。
在聲音的壓迫下,即便是默念著聖女教典,比爾已然感覺自己的個體性在被慢慢剝奪,作為審判庭的審判長,他也罕見地意識到了自己的渺小與無助。
這不是單純的恐懼,更像是幻夢境中那個神秘生物對其存在意義的拷問。
在這沒有窗戶的五維實體中,在月亮階梯通向的遠古燈塔中,人類所謂的前進與決心到底有何意義。
比爾漸漸難以分清,耳畔回響的迫切拷問是否存在確切的聲音來源,又或者隻是自身靈魂心聲的延伸。
“那聖女閒遊出趟城西,瞧見了……他人騎馬我騎呀驢。
扭項回頭瞅見一個不信教的漢,要比上不足也比下有餘。銅鍋兒的火兒翻上下,誰又是那十個窮九個富的……”
正當在場人陷入呼聲下的迷亂與癲狂時,聖巴蘭的太平歌詞聲卻如一壺清泉澆灌進了眾人心田。
劉永祿為啥隔了這麼久才唱?因為他感覺高牆後傳來的囈語聲他聽著……耳熟!
沒錯,這聲音他絕對打哪兒聽過,而且不是一回兩回,應當是自己身邊的熟人,可到底是誰呢……
劉永祿嘬著牙花子想這檔子事兒呢。
眼珠轉了幾圈,實在對不上號,他這才擺了個架勢,兩隻手給自己打著拍子開始溜活兒。
這段《聖女勸人方》在場的幾位都知道,但知道是一回事兒,能不能唱又是一回事兒,此時劉永祿在前麵起頭就相當於KTV裡麵開原唱了。
三位主教和幾位審判官跟著劉永祿小聲念叨這才漸漸擺脫了那種讓人煩躁惡心的情緒。
“到底是誰啊……就在嘴邊就……感覺挺像,但又有那麼點不一樣的地方……”
“Tekelili!Tekelili!”的聲音已逐漸放緩,劉永祿還皺著眉頭小聲念叨著,這種感覺他是最膩歪過不過了,趕緊往前走,倒要看看是誰在這跟我念三陰。
比爾眾人雖被神祇囈語折磨得神萎頓,但在《聖女勸人方》下信心卻重新得到了鼓舞,隻要有聖巴蘭在,一定可以走出幻夢境。
又走了十來分鐘,期間經過了兩次迷宮變動,眾人終於來到了一扇高大的門扉前。
那扇門,遠遠望去猶如由黑岩雕成的神秘屏障,它無聲佇立在那,門表麵鐫刻著一些無法辨認的浮雕,而這些曲折而複雜的線條在聖女派人眼中又透露出一絲熟悉感,讓他們沒來由地想到了無源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