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在黑影的帶領下,江禾離開承宣樓,徑直來到舉辦宴席的驍武殿。
隔著近百步,江禾就已經聽見了裡麵將士的喧鬨,大殿燈火通明,外麵走廊的陰影裡,王府執斧衛士立如塑像,期間不時有成群的侍女端上菜肴。
見到年輕伯爺走進殿門,坐在主位上的安北王招了招手。
“過來落座。”
殿內的席麵擺了數十桌,安北都督府的千戶基本全部到場,此刻不少人都對那道身影抱以羨慕乃至嫉妒的目光,一個從南方剛來的家夥,當夜就坐上了主桌,而且歸根結底,其人身上爵位不是殺蠻子殺出來的,這讓一眾宿將心緒莫名。
“安北王府內憂外患,但軍中威望還在。”
江禾暗忖,將士的反應他都看在眼裡,平亂伯身份讓他有了一個較高的起始點,可以很輕鬆地拿到枯榮心經這樣的大宗師絕學,不過也有些許麻煩,他的出現會影響原本的利益格局,因此新舊矛盾必然爆發。
“你現在是北昏城的參將,護送車隊的副將和參軍皆任當地守備,我亦是愛女心切,希望你不要覺得這是負擔。”安北王笑言。
主桌上,四大總兵神色各異,所謂愛女心切,無非是個名正言順的借口,指揮僉事擔任參將軍職,比起常日裡默認的規則,實權抬升了一個大位階,隻低於他們這些軍鎮總兵。
“我輩武勳當仁不讓。”江禾抱拳說著客套話,他對桌麵上的飯菜更感興趣。
“五鬥道宮飯蔬寡淡,這道龍須鳳爪我在京城不常吃到呢,聽後廚說,這龍須皆采自鑒水鯉王的須條,鳳爪乃是參雞的一粒爪肉,伯爺不如趕緊嘗嘗。”郡主輕笑著說道
主桌末席,因為護持有功得以落座的朱郡守暗自咋舌,鑒水鯉有大補氣血的功效,被武夫們所熱衷,但市麵上難得一見,這種鯉魚遇見同族就會廝殺,幾十條聚集在一起才有可能培養出兩須鯉魚王,而眼下的這道菜,龍須如麵,卻也隻是主料之一。
朱郡守眼神閃過一絲火熱,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權勢,王府尚且如此,那紫禁乾坤宮更是難以想象。
“打住,莫要再想。”
朱郡守打了個寒顫。
江禾伸手夾了一筷子龍須,入口鮮甜無比,像是有一股暖流順著喉嚨下咽,生命力流入四肢百骸,氣血頓時活躍起來。
身後站著的侍女正要開口,郡主凝眸警告,這道菜的夾法、嘗法、咽法都有講究,但此刻計較這個,毫無必要。
陳總兵見王爺和郡主對新來的家夥優厚至此,忍不住皺眉道:
“平亂伯初來乍到,之前久居揚州,未必吃得慣這鑒水河鮮,氣血活躍,若是不動彈一二豈不白費,我手下有一力士,正巧幫伯爺鬆鬆筋骨,伯爺可彆撫了本將的好意。”
眾人提起精神,陳總兵左一句“初來乍到”,右一句“久居揚州”,讓不少翼州出身的參將都有點不是滋味,平亂伯終究是個外人。
一名參將笑道,“伯爺路上孤騎衝陣,自是勇武難擋,不妨露兩手。”
“軍中說到底看得是拳頭。”一名指揮同知搖頭感概。
許多將官們紛紛開口。
江禾又夾了一筷子鳳爪,側頭看向主位上的安北王。
這位大都督王威望尚在,但已經有些壓製不住這群如狼似虎的悍將了,人往高處走,翼州將士想要繼續發展,就得架著安北王向前,而南方叛亂嚴重,更是助長了安北都督府將士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