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斐言就算再不會做飯,鑒彆能力總是有的。這幾道菜入肚,不僅征服了他的胃,也征服了他的味蕾。
“很好吃。”
事實上,就算真的不好吃,紀斐言也能麵不改色地說出好吃兩個字,無非是真心與違心的區彆。
或許一些人會覺得是討好,但對紀斐言來說,隻不過是一種權衡利弊後的選擇。
從學生時期起,紀斐言就不是一個很合群的人,他的許多想法都和同齡人不一樣,到了高中時,更比身邊同學早熟,自然而然也就成了班級甚至學校中的異類,難免遭受到一些擠兌。但他沒有為了融入集體強迫自己舍棄那些不同,而是學會了隱藏,如同動物趨利避害一般,將那些異於常人的部分隱藏起來,包括自己的喜惡。
他學會了毫無負擔地說謊。
但剛才那句卻不是謊話。
秦煜時做的飯真的很好吃。食材和手藝完美搭配,缺一不可。
以秦煜時的工作性質,不可能在這種事上投入過多精力鑽研,紀斐言知道,這是天賦。
秦煜時極為輕地笑了一下:“有泡麵好吃嗎?”
“怎麼可能比泡麵難吃?”太誇張了。
“忘了問你有什麼忌口。你不喜歡主動說,所以我……”
不等他說完,紀斐言便用紙巾擦了擦嘴,回答了他的話。
“我不吃海鮮,香菜,蘋果,和所有苦的東西。”
秦煜時微微一怔,顯然沒想到他會坦白,唇邊卻很快浮了一絲笑意:“行,我記住了,以後你在這裡吃飯,我會避開這些食材。”
“隻是不喜歡而已。”紀斐言知道他誤會,很快糾正了自己的措辭。
隻是不喜歡,不是不能吃,秦煜時大可不必遷就他。
但秦煜時並不想委屈他。儘管他自詡不是一個會遷就彆人的人。
“我可不想讓你小叔叔覺得,我在虐待你。”
“小叔叔不會這麼想的。”
在紀斐言眼裡,紀懷星是個很好的人,不僅僅是對他。有的人的溫柔和良善是刻在骨子裡的,任何靠近他的人都會產生好感。
“你似乎挺喜歡你小叔叔?”秦煜時看出了點端倪。
“沒有人會不喜歡他吧?”紀斐言反問他,語氣理所當然。
沈燮安喜歡紀懷星,晏久喜歡紀懷星,無數的粉絲喜歡紀懷星,和紀懷星多次合作的秦煜時也不會是那個例外。
“嗯,”秦煜時不否認,“紀懷星的確是很優秀的藝人。”
意料之中的回答。
哪怕是秦煜時這樣的導演,也很難拒絕紀懷星的魅力。
然而下一秒,他卻聽秦煜時說:“但他不是我想要的那種演員。”
“你想要的那種?”
“就像你說的,《完美麵具》的極致演繹。”
“那為什麼……”紀斐言欲言又止。
他知道秦煜時有這個能力,也知道秦煜時一定會想這麼做,可最後呈現的結果卻遠未達到秦煜時嚴苛的標準。
“因為不應該,”秦煜時淡淡回答,“電影隻是藝術的表現形式,不能把人作為達成目的的手段。”
他輕微一頓,又說:“你可以選擇為之而犧牲,但在你的犧牲裡,不應當包含彆人。”
說這句話時,秦煜時的語氣裡壓製著某種難以名狀的情緒,似有所針對。紀斐言天性裡的敏銳告訴他這是一個極度危險的話題,他不該試圖探知秦煜時的過去,於是很知趣地沒有再問下去。
吃完飯後,紀斐言又回到書房裡練了一會兒鋼琴,一直到晚上八點秦煜時才放他回去。
接下來的兩個星期裡,紀斐言隻要有空就會去秦煜時家練琴。大多數時候秦煜時都在家,偶爾不在也有Rob幫忙開門。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6月18日,《替罪證詞》正式開機。
拍攝地點位於舊城區的一家老式彆墅,有著強烈的年代氣息。
從早上五點到晚上九點,紀斐言一直保持著高強度的拍攝狀態,由於紀懷星晚上才能進組,所以白天大部分的戲份都集中在紀斐言以及飾演警察陳光華的演員陳康年身上。
晚上九點,紀斐言拍攝完和陳康年的對手戲,開始拍攝第一段關鍵性的鋼琴戲。
進行到一半時,片場外不知道誰喊了一聲:“紀老師到了!”
外麵一陣騷動,人聲變得嘈雜起來。
“是紀懷星嗎?!”
“沈總送他來的嗎?!”
“嗚嗚嗚好想去找他要簽名!!”
“趕緊去啊,一會兒就來不及了!!”
演奏被硬生生打斷。
秦煜時皺眉,冷冷嗬斥道:“都安靜!”
鏗鏘有力的聲音如同一顆定心丸,穩住了紀斐言的心神。
片場很快沒了聲音。
“重來一遍,”秦煜時眼底劃過冰寒的神色,“誰再這麼妨礙拍攝,就給我滾出片場。”
他手臂撐在鋼琴邊上,對紀斐言交代道:“保持剛才的狀態,一分半鐘的演奏,流暢地完成,不要有任何停頓。”
紀斐言點頭。
修長的手指重新覆蓋上冰涼的琴鍵。
背景幕布與燈光設備搭建起的狹小空間,交錯的光影無限具化了柏宇傑掙紮的內心,想象被旋律所譜寫。
在這一刻,柏宇傑模仿柏鳴聲彈奏鋼琴的姿態,比他一生追逐的光芒更加耀眼。
“當片場的燈光聚焦在你身上的時候,你就是唯一的主角。”
秦煜時的聲音化作最有力的伴奏,與他的表演共振。
“沒有人會比你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