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找到了,在水中翻騰這麼久,人還能活著麼?
皇帝的臉色,比方才更加深沉可怕。
連再次端到眼前的藥碗,也無心去拿了。
“聖上……”
奉僖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忍住,勸道:
“小芳公公生死未卜,聖上您若是倒下了,還有誰能救他?”
“聖上,您可千千萬萬要保重好自個兒。”
景隆帝聽了,痛藏於心,沉默不語。
大殿中一片寂靜,所有宮人都垂頭斂息,不敢吭氣,室內落針可聞。
過了不知道多久,一個乾澀喑啞的聲音才響起。
“奉僖,朕真後悔。”
他頹然坐在龍椅上,微微仰起頭,閉上眼睛,歎出一口很長很長的氣。
“為何那一日,朕不令他上車來同坐,而讓他自己走呢?”他喃喃道。
“他的衣衫,都跪破了。”
當時,自己在想什麼?
覺得小太監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了,想殺一殺他的銳氣,等他累了,自己再伸出援手,豈不是更得人心……
回看自己的樁樁件件,每一次都充滿算計。
明明想要對他好一些,但又總是惱羞成怒,試圖規訓,百般試探。
如果自己能早點坦然麵對內心,將他當做一個意中人,好好對待,他就不會一直是奴才,被呼來喝去,一夜未睡,也得強撐著跟來萬花林,伺候一對包藏禍心的母子,上演母慈子孝。
最後,他將自己小命,都交出去了。
“這是上天在懲罰朕嗎?”
景隆帝突然覺得內心劇痛無比,忍不住單手撐住胸腔。
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眼中隻有算計的無情帝王,注定隻能孤獨一生。
這是他的選擇,亦是他的報應。
“聖上!”
外頭匆匆有人來報:
“都中營發現瀑布之下,有殘布一片,上頭染著血跡……”
“可真!”景隆帝謔地站起來,臉上的頹靡散儘。
探子道:
“騎都尉大人已經循著血跡追去,發現下遊彙入一個山洞,人極有可能在洞中被截下……”
這意味著,不用千裡尋人,人或許還在此處。
早些尋到的話,尚有一定的生還可能性。
景隆帝眼中銳光大盛,邁步疾呼:
“來人,備馬!”
奉僖大驚:
“聖上,太醫說了,您的身子不能——”
可景隆帝已經風一般,卷了出去。
奉僖心中哀歎,隻能趕快跟上,可剛走出兩步,便被一道身影攔住。
“僖公公。”
崔逖因為當初薑鬥植發狂那一擊,肩膀的骨頭傷著了,還受了些內傷,此時亦是麵色蒼白。
“崔大人,你也傷得重,何不去好好歇著?”奉僖問。
崔逖忍痛,仍然露出微笑:
“崔某自知不會武功,去了隻會添亂,故而特來懇請僖公公,到時,萬要替崔某,好好照顧一二。”
這個照顧,顯然不是尋常的照顧。奉僖心領神會,不由得歎氣。
小芳,你究竟有幾個靠山啊。
“崔大人無需客氣,雜家自當儘力。”奉僖真誠道。
然後,崔逖將一包東西,遞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