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麵龐漾著渾然自在的笑意,抬手朝他招了招。
“夫君,我今日辦了大事,真是高興。”
謝晏本心態平穩,看她這樣喜悅,心情也隨之鬆範了。
他在另一側坐下,雖沒說話,眼睛卻望著她,等著聽她講。
秦知宜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跟他分享今日她遇到的麻煩,做錯的抉擇。
她說起,原本將那些東西按照品類擺放,但發現就算同為一類,也有壓箱底放著不動,與常取常用的區彆。
所以挪了又挪,擺了又擺,根本不是簡單的事。
謝晏認真地聽著,手中端起茶盞也沒碰出聲音。
秦知宜做的事,對於管家來說是很輕省的事了。
可讓她說來,卻好似翻山越嶺,跌宕起伏,讓人並不會覺得無趣。
謝晏平素安靜寡言,卻是個絕佳的聽眾。
與人交談,無論親疏遠近,他都會靜心旁聽。
秦知宜說著說著,發覺謝晏一直望著她,語速逐漸變慢。
倒不是謝晏的眼神裡有什麼東西,隻是被他這樣清風霽月的人物盯著看太久,也會讓人不自在。
莫名其妙的,她心裡有些發飄。
謝晏:“怎麼不說了?”
秦知宜坐起身來,喝口茶,挪開視線把剩下的話說完。
因為心裡在琢磨事,剩下的話說得不再流利,但還好沒什麼要說的了。
便不明顯。
秦知宜暗暗想,為什麼她會受謝晏目光的影響呢?
娘親和爹爹從小就說她心思不敏感,對其他人無論是眼光還是話語,都極少去探究,也從不自愧。
她向來習慣坦坦蕩蕩。
因此在察覺到心神波動時,格外不適應。
秦知宜想不明白,乾脆不想了。不能是她變膽小了,肯定是謝晏的錯。
是他眼神不夠溫柔。
待她講完自己想講的話,謝晏輕輕淡淡地開口回應:“收整庫房是簡單事。”
晚桃和早晴低著頭,臉色霎時就變了。
這世子爺,怎麼如此不通人情,誇誇她們的姑娘會掉塊肉嗎?
秦知宜回嘴:“但我從前沒自己操持過。”
謝晏點頭,他並不意外。
就算沒見到,沒聽過,聯想之前的事,也知道秦知宜從前在閨中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是被當作易碎的珍寶一般嬌慣長大的。
高門大戶的女兒,少有她這樣無憂無慮,什麼也不管的。
多多少少都會跟著母親學學掌家禦下的本事。
謝晏猜測,並非嶽母不教,隻是秦知宜沒刻苦地去學過。
他猜得半分不差。
屋子裡伺候的人,聽著世子和少夫人這番對話,人人都覺得世子太嚴苛了。
那一張金尊玉貴的嘴,說不了甜言蜜語。
讓人惋惜,卻又不意外。
要是謝晏會說違心的話來討好誰,那才是日不落,月不升了。
永不會有那樣的時候。
不過,其實謝晏的話並未說完。
事情簡單是一回事,秦知宜肯自己操持,擺脫懶散,就是好事。
他又道:“你願意自己做,很好。”
看她如此高興,應當讚賞她有這樣的態度。
秦知宜笑起來,並不推辭:“是呢,若我母親看到,肯定會高興的。”
秦母鄭映瀾是嘴硬心軟的性子。
嘴上說要好好教導秦知宜,可實際上,心疼她幼年體弱多病,從不肯真正讓她吃過什麼苦,費過什麼心。
在家有母親,有姐姐在頭頂撐著,若遇上今日的事,即使讓她自己來主持,也會在一旁指點。
有那樣扶著手腳的教導,怎麼比得上純粹的親力親為磨練人。
謝晏點頭。
隻這簡單的兩句話,就能看出來,秦知宜疏懶卻不是不求上進。
更耐人尋味的是,她主動主持庶務後,這副頗為自豪的模樣,越想越讓人覺得有趣。
這麼說雖不好聽,卻沒有彆的話可以形容了。
秦知宜是謝晏見過頭腦最簡單,心思純,又容易滿足的人。
隻有舉全家之力嗬護長大的姑娘,才能養成這樣,身心裡外都純潔無瑕。
說說笑笑的一點功夫,把秦知宜剩下一點力氣也耗沒了。
她撐著手臂壓在炕桌上,因為有著期待,眼睛閃著點點濕潤的水光。
“夫君,我餓了,讓廚房早點擺膳吧。”
謝晏端茶盞的手一頓。
果然是心思簡單,才剛立起來,看起來有模有樣了,一句餓了又打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