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聽好了。”領隊走到隊伍前麵，對這些平時在各自工廠裡說一不二的廠長們反複強調著：“你們每一個人都是廠裡的高級乾部，現在出了國門，踏上了外國的土地，你們身上背負的可不僅僅是個人形象，而是代表著咱們整個華國的臉麵！”
聽到這番話，廠長們都挺直了腰杆，連平時大大咧咧的張廠長都不自覺地收起了肚子，連呼吸都謹慎了起來，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給國家丟了臉。
“我再說一遍，絕對不能讓那些外國人看咱們的笑話，這一點大家都明白嗎？”領隊環視一圈，“咱們出來不奢求能為國家爭多大的光，但是絕對不能給祖國的臉上抹黑，不能讓那些外國人回去後說咱們華國人怎麼怎麼不行，所以請大家務必要時刻注意自己的國際形象，要把咱們華國人的精神風貌好好地展現出來”
“明白！保證完成任務！”幾個廠長齊聲應道。
“從現在開始，任何人都不許單獨行動，最少兩個人成排，三個人就要成列。”領隊伸出三根手指，“都把隊伍排整齊。”
裴瑜站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這些平時在各自工廠裡威風八麵的廠長們，此刻卻像小學生一樣乖乖地整理著隊伍，排得整整齊齊，然後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隻見張廠長站在最前麵，挺著他的大肚子，身後的王廠長、趙廠長、李廠長一個緊跟一個，排成了一條直線。
這個場景怎麼看都像是小時候玩的老鷹捉小雞遊戲，領隊是威風凜凜的老鷹，而這些廠長們都成了乖巧聽話的小雞崽子。
從灰撲撲的西裝顏色來看，這群廠長們還有醜小鴨的既視感，視覺效果讓人忍俊不禁。
領隊滿臉嚴肅地回過頭看了一眼考察團的隊伍，然後像軍訓教官一樣開始發號施令：“都聽我指揮，一二一，一二一……左右左，左右左……”
廠長們真的開始認認真真地踏步了，左腳右腳，左腳右腳，皮鞋踩在地麵上發出整齊的“咚咚咚”聲。
這奇特的景象吸引了路過的外國人的注意，他們紛紛停下腳步駐足觀看，有的甚至興奮地拿出相機開始拍照。
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女人用英語跟同伴說著什麼，還一邊指著他們一邊笑。
“你們看，那些外國友人們都在誇讚咱們呢！”領隊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容，“裴瑜同誌，你外語水平高，趕緊給我們翻譯翻譯，他們是不是都在誇咱們華國人紀律性強，組織性好？”
“額……你說得對，他們確實是這麼說的。”裴瑜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善意地撒個小謊，不要讓領隊在眾人麵前難堪比較好。
張廠長那張黝黑的臉上此刻有點紅，他倒是覺得這個場景看起來更像是馬戲團裡的猴戲表演。
周圍的國際友人都驚詫地看著他，這種被當成稀有動物圍觀的感覺讓他內心深處湧起一陣莫名的鬱悶和不自在。
不過他很快就開始自我安慰：算了算了，至少這次出國還白白得到了一套西裝不是嗎？要不是為了讓這些國際友人看到咱們華國人的組織紀律性，你想免費得到一套麵料這麼好、做工這麼精細的西裝，那簡直是天方夜譚。出一趟國容易嗎？機會難得，忍一忍就過去了……
“左右左，左右左……展現出咱們的組織紀律性！讓外國友人看看什麼叫做團結一致！”得到了裴瑜的肯定回答之後，領隊仿佛打了雞血一般，嗓門越來越大，口令聲越來越響亮，像訓練民兵似的。
裴瑜實在是受不了這種尷尬到極點的場麵，趕緊找了個借口說要去看路標指示牌，趁機脫離了考察團隊伍，沒有繼續跟著這群廠長們一起左右左、左右左地踏步前進。
她走到指示牌前麵，英文標識她當然看得懂，日文在係統的幫助下也認識，機場的標識係統還是很清晰的，找到正確的方向並不困難。
弄清楚托運行李的位置後，裴瑜準備帶著她的小雞們去取行李。
“行李提取處在那邊。”她指了指前方，“大家跟我走，千萬彆走散了。”
領隊轉過身來：“所有人都跟緊裴瑜同誌，她現在是咱們的向導，大家要絕對服從她的指揮！”
考察團的隊伍繼續前進，整齊的腳步聲在機場大廳裡回蕩，引來了更多路人的側目和圍觀。
裴瑜瞄了一眼周圍，那些外國人的表情……算了算了，還是不看了，專心帶路，趕緊走人。
路上，裴瑜問道：“我們的酒店訂在了哪裡呢？”
領隊一邊踏步一邊說：“你也知道，東京是國際大都市，物價那是相當的昂貴啊。咱們這次出來，上級領導再三強調要勤儉節約，不能浪費國家一分錢，所以我們出於為國家節省經費的目的，選擇了大和魯內酒店。日中經濟協會那邊的同誌說會派人在機場外麵等著，把大家接到酒店裡去。”
“不過嘛……”領隊停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了有些為難的表情，然後繼續說道，“酒店裡頭沒有訂你的房間。”
“啊？我要自己解決住宿問題嗎？”
“說實話，我也不太清楚你的具體安排，”領隊攤了攤手，“我負責的名單裡根本就沒有你這個人，上級給我的任務就是帶好這些個廠長。至於你嘛，我們後續的行程安排完全不一樣。你那邊沒有人來接你嗎？應該有專門的接待人員吧？”
“厲以寧老師之前跟我說過，一橋大學會安排人來接我，等會兒出去了我問問他們的接待人員。”裴瑜想了想，又有些擔心地說，“我懂日語倒是不要緊，可是你們怎麼辦？翻譯員一時半會還到不了東京。”
“沒事沒事，日中經濟協會那邊一定有懂得中文的人在。”
在行李提取處，大家等了許久，看著一個個行李箱從傳送帶上滑下來，廠長們都伸長了脖子尋找著自己的行李。
終於，所有人都取到了自己的行李，又按照之前的習慣排好了整齊的隊伍，跟在裴瑜身後，按照機場指示標誌的方向朝著到達大廳走去。
成田機場的規模很大，非常整潔有序，現代感十足，這讓習慣了國內簡陋設施的廠長們都有些驚歎。
裴瑜帶著廠長們，順著熙熙攘攘的人流，推著沉重的行李箱，終於到達了出口處。
領隊的雙眼緊緊地盯著接機的一群人，在人群中仔細搜尋著，果然看到了一個高高舉著的牌子，上麵寫著“日中經濟協會”的字樣，人群中還有個熟悉的麵孔。
他頓時喜不自禁地揮著手大聲招呼起來：“老於！老於！我們在這裡！這裡這裡！”
裴瑜四處張望了一圈，暫時還沒看到舉著“一橋大學”牌子的接待人員，隻好先跟著考察團一起往機場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