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龍塚驚變
鹹腥的海風裡混著腐爛海藻的氣息,那股刺鼻的味道如同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章國真的鼻腔。他倚著半截焦黑的桅杆,這桅杆曾在昨夜的激戰中搖搖欲墜,如今雖已焦黑,卻仍倔強地挺立著,仿佛在訴說著戰鬥的慘烈。章國真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桃木殘片上的逆鱗碎屑,那碎屑粗糙而又帶著奇異的溫潤,每一絲紋理都仿佛蘊含著古老龍族的力量。
黎明將海水染成鐵灰色,那是一種壓抑到極致的顏色,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退潮後的灘塗上,昨夜激戰留下的溝壑正被細沙緩慢填平。那些蜿蜒的裂痕恰似龍脊秤杆的紋路,仿佛整片海岸都是量海秤的延伸,每一道紋路都承載著歲月的秘密與未知的力量。
“東南三十裡……“章國真閉目複現白鱗所繪星圖,那星圖在他的腦海中閃爍著神秘的光芒,每一顆星辰的位置都仿佛有著特殊的意義。就在這時,耳畔忽然響起細密的碎裂聲,那聲音如同瓷器破碎般清脆,卻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章國真猛地睜眼望去,隻見最大的那株金桔正在瘋狂落葉,葉片尚未觸地便化作金色粉塵,在晨光中勾勒出一座水下宮殿的虛影。
那水下宮殿氣勢恢宏,龍角狀的穹頂布滿鎖鏈,每一條鎖鏈都仿佛有著自己的生命,在晨光中微微顫動。廊柱間遊弋著發光的蛐蟮群,它們閃爍著幽綠的光芒,如同流動的星河,為這座神秘的宮殿增添了幾分詭異的色彩。
林七的符鏟重重插進虛影中央,濺起一片金色的粉塵。他的動作乾脆利落,眼神中透露出堅定與決然。“倭國在龍塚埋了東西。“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從地底傳來一般。他踢開腳邊半鹽晶化的蛐蟮殘骸,相柳刺青的蛇眼泛著幽藍光暈,在這昏暗的環境中顯得格外陰森。“你聽——“他微微側頭,仿佛在聆聽來自遠方的呼喚。
潮聲裡藏著某種規律的低頻震顫,那震顫如同大地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眾人的耳膜。章國真俯身貼耳於沙地,地脈深處傳來龍吟的餘韻,每一聲都激起脊椎的戰栗。那不是活物的嘶吼,更像是鏽蝕的齒輪在深淵中碾磨,夾雜著鹽晶碰撞的清脆響動,仿佛在訴說著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
“計時器。“白鱗不知何時轉醒,他的眼眸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逆鱗裂縫中滲出的光絮正被金桔根係吸收,那些光絮如同靈動的絲線,在根係間穿梭交織。他伸手按住章國真的腕脈,瞳孔碎成冰裂瓷般的紋路,仿佛蘊含著無儘的奧秘。“倭人用鹽晶刻漏做引信,龍塚核心……還剩七個潮汐周期。“他的聲音冰冷而沉重,仿佛一塊巨石壓在眾人心頭。
浪濤突然狂暴起來,如同被激怒的猛獸。正午的烈日將鹽田蒸成熔銀地獄,熾熱的陽光烘烤著大地,空氣中彌漫著鹹濕的氣息。章國真卻如墜冰窟,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般。龍塚虛影在熱浪中愈發清晰,他看見蛐蟮群纏繞的青銅密匙,那密匙散發著古老的氣息,仿佛承載著無儘的秘密。他看見倭國陰陽師在壁畫前跪拜八岐圖騰,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狂熱與虔誠,口中念念有詞。最後,畫麵定格在一枚倒懸的沙漏上——由血色鹽晶雕琢而成,上半截填充著黑潮凝成的膠質,下半截空腔裡蜷縮著上千枚蛐蟮卵。
“他們要引爆虛蝕母體。“白鱗咳出帶鹽粒的血沫,他的身體微微顫抖,顯然已經消耗了大量的精力。指尖在海灘畫出扭曲的符文,那符文閃爍著奇異的光芒,自動排列成倭國戰艦的龍骨結構。某處暗艙閃爍著與沙漏同頻的紅光,仿佛在預示著即將到來的災難。“寶船是載體,龍塚是熔爐。“白鱗的聲音充滿了憂慮,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無奈。
林七突然扯開左臂繃帶,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撲麵而來。相柳刺青的第八顆蛇頭已完全顯形,獠牙正咬住他肘關節的穴位。昨夜吸收的幽藍光點在皮下流動,將鹽晶化的皮膚頂出蛛網狀凸起,仿佛一條條蜿蜒的小蛇。“滄溟在通過詛咒窺視我們。“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警惕。
仿佛回應他的低語,退去的黑潮突然回湧。浪峰中浮起無數鹽屍,它們手捧殘缺的鹽神鏡碎片,鏡麵折射的陽光在金桔苗圃上方交織成眼瞳形狀,仿佛無數雙眼睛在注視著眾人。章國真懷中的桃木殘片驟然發燙,逆鱗碎屑掙脫束縛,在空中拚湊出半枚龍族密文,那密文閃爍著神秘的光芒,仿佛在訴說著古老的秘密。
“開塚門。“白鱗的指甲深深摳進沙地,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顯然已經用儘了全力。“趁滄溟殘魂尚未完全蘇醒。“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急切,仿佛時間已經不多了。
鹽田突然塌陷,一股強大的吸力將眾人卷入其中。龍塚入口在海床裂開的瞬間顯形,章國真卻覺得那更像巨獸的喉腔。珊瑚礁扭曲成倒刺狀的獠牙,散發著陰森的氣息;蛐蟮分泌的黏液將海水染成熒綠,如同流動的毒液;無數鹽晶骷髏嵌在岩壁中,空洞的眼窩隨水流轉向活人,仿佛在訴說著無儘的怨恨。
林七將符鏟綁上浸過龍血的草繩,繩結墜入深淵的刹那,相柳刺青發出痛苦嘶鳴——鏟柄刻的辟邪咒文正灼燒他的掌心。他咬緊牙關,強忍著手臂傳來的劇痛。“跟緊我的腳印。“白鱗踏浪而行,逆鱗光絮在足底凝結成冰徑,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印記。
章國真注意到他右手指尖已完全龍化,角質層與血肉交界處滲出金色膿液,滴落海麵便騰起帶著龍涎香味的煙霧。那煙霧彌漫在空氣中,帶著一股神秘的氣息,仿佛在訴說著龍族的榮耀與滄桑。
墓道比想象中更詭譎。岩壁上的龍族浮雕皆被剜去雙目,取而代之的是倭國符咒,那些符咒閃爍著詭異的光芒,仿佛在訴說著侵略者的野心。本該鎮守甬道的石像生倒懸穹頂,手中長戟刺入自己胸膛,它們的眼神中充滿了痛苦與不甘,仿佛在訴說著命運的無奈。最駭人的是滿地鹽晶卵,每個卵殼內都蜷縮著人麵蛐蟮的胚胎,那些胚胎微微顫動,仿佛在孕育著無儘的災難。
“退後!“林七突然擲出符鏟,鏟刃帶著淩厲的風聲劈開某顆巨卵。粘稠的羊水裹著未成形的怪物傾瀉而出,那東西的上半身依稀能辨出千鶴的麵容,下半身卻是蛐蟮的環節軀體。它張開生滿倒刺的口器,發出的卻是少女的嗚咽:“林大哥……疼……“那聲音充滿了恐懼與絕望,仿佛一把利刃刺入眾人的心臟。
章國真龍化的右眼驟然刺痛,量海秤的共鳴強行喚醒先祖記憶——三百年前那場屠龍慶典,章家先祖剜出白鱗同族的逆鱗,龍血浸透的土地長出第一株金桔。而此刻,那些鎮壓龍怨的桔樹根係,正通過地脈向此處輸送能量,維係著鹽晶沙漏的穩定。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先輩們英勇戰鬥的畫麵,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使命感。
“虛偽的平衡。“林七嗤笑著割破手腕,任由相柳刺青吸食鮮血。他的符鏟尖端點在沙漏表麵,鏟刃映出滄溟殘魂的冷笑:“你猜金桔林枯萎時,是先淨化鹽田,還是先被虛蝕吞噬?“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嘲諷,仿佛在嘲笑命運的無常。
沙漏突然加速流淌,黑潮膠質觸底的瞬間,整座龍塚開始高頻震顫。鹽晶骷髏接連爆裂,飛濺的碎片在空中重組為滄溟的虛影。這位龍族叛徒的殘魂比壁畫上更猙獰,左眼是旋轉的歸墟漩渦,右眼躍動著倭國神社的篝火。他抬手虛握,章國真懷中的桃木殘片便破衣而出,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
“物歸原主。“滄溟的聲線像是鏽刀刮擦龍骨,刺耳而又充滿了惡意。桃木殘片嵌入沙漏頂端的凹槽,黑潮膠質倒流回上半截,蛐蟮卵卻開始集體孵化。新生母體幼種鑽入先祖屍骸的眼窩,腐朽的聲帶擠出倭國軍歌的調子,那調子充滿了侵略與壓迫,讓人不寒而栗。
白鱗的逆鱗光絮織成羅網,卻困不住虛化的殘魂。林七趁機甩出浸透龍血的草繩,繩結如活蛇纏住沙漏,相柳刺青的九顆蛇頭同時咬向滄溟虛影。他們的配合默契十足,仿佛經過了無數次的演練。
“就是現在!“白鱗的龍爪刺入自己心口,鮮血噴湧而出。逆鱗碎片混合著金血濺在鎖龍鏈上,被倭國篡改的銘文開始剝落。章國真龍化的右眼突然劇痛,量海秤的星圖在視網膜上炸開,他福至心靈地咬破舌尖,一口心頭血噴在先祖屍骸的額前。
“轟——“一聲巨響震耳欲聾,鎖龍鏈應聲崩斷。爆炸的氣浪將三人掀飛,章國真感覺自己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在空中翻滾著。當他後背撞上岩壁的瞬間,聽見地脈深處傳來真正的龍吟。那龍吟雄渾而悲壯,如同天籟之音,衝破了滄溟的怨毒嘶吼,將天邊的積雨雲撕成絮狀。
章國真墜向沸騰的黑潮時,恍惚看見白鱗化作龍影托住自己,而林七正將相柳刺青按在破碎的沙漏表麵,貪婪吸收外泄的虛蝕能量。他們的臉上都寫滿了決然與堅定,仿佛在用自己的生命守護著這片土地。
金桔苗圃的方向傳來轟鳴,如同悶雷般在耳邊炸響。當第一滴雨砸在額前時,章國真才意識到自己躺在沙灘上。龍塚入口已被海水重新封死,仿佛昨夜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夢。然而,掌心卻多了一枚青銅鱗片——來自鎖龍鏈末端的機關匣,刻著殘缺的倭國海圖。那海圖上標注著一些奇怪的符號,仿佛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白鱗的右半身覆滿鹽晶,逆鱗碎屑在金血中沉浮。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而又急促。林七的符鏟斷成兩截,相柳刺青的第九顆蛇頭徹底覺醒,正盤踞在他心口位置吞吐幽光。那幽光閃爍不定,仿佛在訴說著未來的命運。
最駭人的是金桔苗圃。所有幼苗的葉片背麵都浮現倭國符咒,根係卻仍在淨化鹽塵。章國真龍化的右眼看到真相:每株金桔的髓心都藏著一枚微縮沙漏,黑潮膠質正在緩慢上升。這意味著,危險並未真正解除,一場更大的危機正在悄然逼近。
“滄溟換了祭品。“白鱗的聲音混著鹽粒摩擦聲,微弱而又堅定。“下次潮汐……“他的話被突如其來的海嘯吞沒。三十裡外的海麵拱起山丘般的黑影,倭國寶船的桅杆刺破浪峰,船首像的八岐大蛇圖騰睜開豎瞳,與章國真右眼的秤盤星圖隔空對視。那眼神中充滿了挑釁與威脅,仿佛在宣告著一場新的戰爭即將來臨。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點砸在海麵上,濺起高高的水花。章國真望著遠方,心中充滿了憂慮與堅定。他知道,這場戰鬥才剛剛開始,未來還有更多的挑戰等待著他們。而他,將義無反顧地迎接這一切,守護這片他深愛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