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染得青雲峰頂一片赤紅。
山風呼嘯,卷起滿地枯葉,卻掩不住那自北境壓來的滾滾黑雲。雲層翻湧間,似有萬千鬼影嘶嚎,血衣門主立於雲端,一襲赤袍獵獵作響,手中血煞長刀斜指蒼穹,刀鋒未動,殺意已如寒霜般籠罩整座青雲宗。
“轟——”
一聲悶雷自天際炸響,護山大陣青芒驟亮,七十二道劍柱自山門拔地而起,劍氣縱橫交錯,結成一道遮天蔽日的八卦劍網。陣眼處,青雲掌門玄真子須發皆張,雙掌結印,厲喝道:“眾弟子聽令!巽位補坎,離轉坤生!”數百弟子應聲而動,劍光流轉間,大陣威勢再漲三分。
“垂死掙紮。”血衣門主冷笑一聲,刀鋒陡然下劈。霎時間,黑雲裂開一道縫隙,萬千血色刀芒如暴雨傾瀉,狠狠撞上劍陣光幕。金鐵交鳴之聲震耳欲聾,陣中幾名修為稍淺的弟子當即口吐鮮血,踉蹌跪地。
“掌門師伯!巽位陣旗斷了!”一名灰袍弟子嘶聲疾呼。玄真子麵色鐵青,正欲掐訣補救,忽見陣外一道白衣身影淩空踏來——正是林寒。他手中無鋒劍灰芒吞吐,劍勢未出,四周空氣已隱隱扭曲。
“我來守巽位!”林寒低喝一聲,劍尖挑起一道玄奧弧線,竟是《太虛劍典》第九重的“歸墟式”。劍氣如長河倒卷,硬生生將血色刀芒逼退數丈。陣中壓力稍減,玄真子趁機重整旗鼓,七十二劍柱再度穩固。
血衣門主眯起雙眼,目光掃過林寒手中長劍,忽而嗤笑:“無鋒劍?不過一柄殘鐵,也配擋本座的血獄刀?”話音未落,他身形驟然消散,再出現時已至林寒身後,刀鋒裹挾著腥風直劈其脖頸!
“當啷——”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冰藍劍光斜刺裡殺出,堪堪架住血刀。白璃廣袖翻飛,九尾虛影在身後若隱若現,冷聲道:“血衣老鬼,百年前你屠我青丘一族,今日該償命了!”
“區區狐妖,也敢妄言複仇?”血衣門主獰笑,刀勢陡然一變,化劈為絞。血芒如毒蛇纏上冰藍劍光,白璃悶哼一聲,唇角溢出血絲,足下蓮步卻寸寸不退。林寒見狀,無鋒劍悍然橫掃,灰蒙蒙的劍氣竟隱隱牽動天地之勢,將血衣門主逼得連退三步。
“好個《太虛劍典》!”血衣門主眼中閃過忌憚,忽而長嘯一聲,“蕭雲楓!還不動手?”
這一聲喝出,青雲宗內驟然響起一片驚呼。隻見護山大陣東北角的“震”位劍柱旁,蕭雲楓緩緩摘下腰間玉佩——那正是鎮守陣眼的“天雷符”。他指尖輕撫符籙,眼中掙紮之色一閃而逝,最終化為決絕:“玄真子,你既說我心魔深種……那便讓這青雲宗,與我一同入魔罷!”
“哢嚓!”
玉佩碎裂,天雷符化作齏粉。原本渾然一體的八卦劍網頓時露出破綻,血衣門主長刀順勢劈落,一道百丈血芒如天柱傾塌,狠狠砸在陣眼之上!
“噗!”玄真子噴出一口心頭血,七十二劍柱應聲崩碎。漫天劍氣四散飛濺,所過之處山石炸裂、殿宇坍塌,數十名弟子來不及躲避,當場被劍氣洞穿。林寒目眥欲裂,無鋒劍狂舞如龍,將襲向白璃的劍氣儘數擋下,自己卻添了七八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蕭雲楓!你為何——”玄真子踉蹌跪地,話未說完,又是一口鮮血嘔出。
蕭雲楓立於殘陣之中,黑袍被狂風吹得鼓蕩如旗。他低頭看著掌心血跡,忽然癲狂大笑:“為何?百年前你們逼死我娘時,可曾問過一句為何?”笑聲未歇,他猛然轉身,一掌拍向身旁的“離”位劍柱。本就搖搖欲墜的大陣徹底瓦解,血衣門主麾下魔眾如潮水般湧入山門。
“守山門!死戰不退!”玄真子強提最後一口氣,揮劍斬落三名魔教弟子頭顱。青雲宗上下皆知再無退路,紛紛挺劍迎敵。霎時間,喊殺聲、劍鳴聲、慘嚎聲交織成一片,血霧彌漫間,連天穹都被染成暗紅。
林寒與白璃背靠而立,無鋒劍與冰璃劍化作一灰一藍兩道流光,所過之處魔眾紛紛斃命。然而敵勢如海,兩人周身傷痕漸多,氣力也愈發不支。白璃忽而咬破指尖,以血為引畫出一道繁複符咒,九尾虛影凝若實質:“林寒,帶弟子們退往後山!我來斷後——”
“不可!”林寒一把攥住她手腕,卻見女子唇角含笑,眸中決絕如冰,“記得北境村落的血案嗎?百年前的因,今日該結了……若我神魂俱滅,便將這枚玉墜埋在青丘故土。”她將一物塞入林寒掌心,隨即化作一道白光衝入敵陣。九尾狐火轟然炸開,硬生生在魔潮中撕出一道缺口。
“白璃!!!”林寒嘶吼聲響徹雲霄,無鋒劍感應到主人悲怒,灰芒暴漲如星河倒懸。他正要拚死殺出,忽覺胸口一熱——懷中那枚“建木殘枝”竟自行飛出,在半空綻出萬丈青芒!
青光所照之處,崩塌的山門碎石緩緩浮空,斷裂的劍柱重新聚合。血衣門主臉色驟變:“建木通天?不可能!登仙梯早已——”話音戛然而止,一道劍氣自他喉間劃過。林寒持劍而立,眸中金芒流轉,恍若神祇臨世:“這一劍,為北境三百冤魂!”
血衣門主踉蹌後退,捂住脖頸駭然欲逃,卻見天穹陡然劈下九道紫雷——正是《太虛劍典》至高奧義“九劫誅邪”。雷光湮滅處,一代魔頭灰飛煙滅。
魔教大軍見主將隕落,頓時陣腳大亂。青雲宗弟子趁機反撲,終將殘敵逐出山門。然而舉目四望,昔日巍峨殿宇已成廢墟,同門屍骸遍地橫陳。林寒跪坐在白璃消散之處,掌心玉墜沾滿血汙,建木青芒漸漸黯去,仿佛預示著一場更大的劫難即將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