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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燭鎏金映屏風,綺羅絲帳琥珀光,嫁衣姐妹相偎,靜候良人來會。
大喬一絲不苟端坐床側,雙手交疊於膝,察覺身旁動靜有異,溫婉淺語喚向小喬。
“妹妹,阿娘臨行前叮囑的禮儀,莫不是忘到雲外?
快些坐好,莫讓袁公進來瞧見,丟了喬家門楣。”
“阿姊~哪就那麼快來了?
隻我姐妹二人,你兀自在那端坐,又給誰人瞧去?”
小喬慵懶間斜倚紅榻,錦被輕陷處,雲鬢散落枕畔,隱約見床帷外燭影搖晃,月華泠泠如霜,幾案承托糕點。
她美目流轉,已揭了麵上紅紗。
“《禮記》雲: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
妹妹,聽話。禮不是做給旁人看的,是故君子於獨處時也謹慎不苟,休要再胡鬨了。”
絳紗廣袖掠過青玉案,小喬拈起案幾上擺的芙蓉酥含入檀口,酥屑沾唇猶未覺。
忽聞得大喬此語,她不由瓊鼻輕哼。
“《論語》雲: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我是小人,也是女子,與阿姊可是不同。”
蓮步輕移間,她已來至桌前落座,皓腕輕持合巹酒,素指拈來案上酥。
香酥蘸酒,回味口中甘冽香甜,眉眼兒彎彎如月。
“人言道,江東等地皆傳,袁公當為天子。
若果真有那一日,阿姊貴為皇後,自是母儀天下,賢良淑德。
妹妹我呢?不過一美人耳,我觀那青史千行,曆代落筆皆言:美人者,禍國殃民也。
既是禍水紅顏,何懼他禮法森嚴?”
大喬見她雖是笑語,言辭裡隱有悲意,柔聲寬慰。
“那不過是於吉道人蠱惑百姓之語,他與張角為友,今至江東傳道,必要生出許多事端。
我聽聞此前那位揚州刺史劉繇,今至長安問罪,已翻然悔悟,嘗有書信往來,稱袁公為大漢忠良。
近又蒙天子發詔,倚袁公為柱石,拜大將軍。
既然連曾經的敵人,貴為漢室宗親的劉繇,都深信袁公忠義;
即便是遠在朝堂,高高在上的天子,亦倚重袁公匡扶。
妹妹又何必在意市井流言,而心生憂慮呢?”
“或許吧?隻怕無風不起浪,即便袁公欲靜,風又怎止?
若那江淮百姓,文武群臣......”
小喬語聲漸低,忽又展顏一笑。
“怪哉!這些煩心事,該是阿姊你這皇後思量,我這禍水紅顏操心這許多作甚?”
“好個促狹妮子,怎還在拿我打趣?”
大喬被說的羞赧,絳紗輕掩間,眸光薄嗔一眼,也故作戲言。
“不曾想我妹妹竟還是位心係天下的賢人,如此為國事操心,我這做阿姊的安能不退位讓賢,以皇後之尊相讓呢?”
“說的跟誰稀罕似的。“
“某人從早嘀咕到晚,老是拿我打趣,想來必是稀罕的,隻我不說是誰。“
“好你個阿姊,哪有為人姊者,心中腹誹妹妹,儘往壞處想的?”
“是呢,是呢,哪有為人妹者,整日揶揄阿姊,不往好處說的?”
大喬拈著玉搔頭作勢要擲,小喬忙嬌笑著滾進堆紗繡枕間去躲。
一時間,紅羅帳暖,隻見玎璫珠翠曳生輝,銀鈴笑語,恰似畫舫金鐺碎春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