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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硬氣!我要打你,何需罪名?
我今打你,便是打呂布。
休要攔我!”
見諸人都要來勸,張飛掙開,親自將曹豹鞭至五十,因眾人苦苦告饒,方止。
打了曹豹,張飛隻覺身心舒暢,與眾人飲酒至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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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主儘歡,烏木長案已是人去席空,銀燭台照滿座殘羹冷炙,見張飛領眾人皆散,一眾心腹將官大著膽子來攙扶曹豹。
“曹公何至於此?”
“三將軍性急,您奉承幾句,飲上幾碗便是,何遭皮肉之苦?”
“城中誰人不知三將軍與呂將軍不和,您提誰不好,非要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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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將軍?他大禍臨頭,猶自不知。”
幾人嘮叨間,將曹豹扶起,怎麼也沒想到迎上他眼神冷冽如刀,嘴角掛著淺淺的冷笑。
“為我披掛著甲,扶我去軍營。”
什麼!
眾人大驚失色,趕忙要勸。
“曹公冷靜!切莫衝動。”
“一時之氣,何至於此?”
“張飛者,萬人敵也,萬軍叢中,斬將擎旗如探囊取物,不可力敵!”
......
曹豹聞言朗聲大笑。
“你等畏懼張飛勇力,難道就不怕我女婿呂奉先嗎?
他此刻陳兵數萬就在城外,將欲一戰平定徐州,屆時爾等難道也想給那黑廝陪葬?
我於徐州效力半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以我之身份功績,那黑廝都因一時酒性口角,說打就打,說殺就殺,況於爾等乎?
今日酒後打我,焉知明日宴上不會醉酒殺人?這些時日為他酒後打死士卒也不少吧?
難道還指望跟酒瘋耍橫之人講通道理,保證他那鞭子能一直好運不落自己身上?
諸公慎思之。”
曹豹此言一出,眾將臉色驟變,心中驚駭欲絕。
曹豹意欲何為?怎敢如此?那可是萬人敵張飛!
可若他所言非虛,呂布率數萬大軍已至城外,一旦城破,呂布豈不比張飛更為可怖?
況且張飛來徐州不久,而他們與曹豹自陶謙時共事,已是多年老友。
若今日是玄德公執掌徐州,眾人無不心悅誠服。
然玄德公在外,張飛無人管束,日日強令眾人聚飲,稍有違逆,動輒鞭笞打罵。
雖說逢場作戲,可日日如此,誰又不是苦不堪言?
......
曹豹見眾人神色變幻,心知時機已至,進而言之。
“自玄德公接替陶公為徐州牧,雖待我等禮遇有加,未曾冷落。
然兵權儘失,縱有禮遇,亦無實權,性命皆係一念之間。
假使兵權尚在,張飛今日豈敢如此欺淩於我?豈敢這般強逼你等?
今若不趁玄德公在外,徐州易主未久,士卒感我等恩義,尚願追隨之際,一舉奪回大權。
假以時日,軍心為他人所奪,我等於徐州徹底失勢,你我皆為人魚肉耳。”
眾將低首,默然良久,方抬眸視之。
“若呂布入主徐州,何如?”
曹豹大喜,忙謂之曰:
“若我女婿入主,不止歸還本部軍馬,還將調撥錢糧,允我等擴軍。
他眼下兵微將寡,亟需我等傾力相助,諸君亦知矣。
且他是我女婿,汝等若信不過他,難道信不過我?”
“誠如此,願從曹公之言。”
......
眾人商議已定,遂至軍營招募舊部,曹豹散金銀為餉,舉火高呼:
“劉備假仁義之名,竊據州郡,悖朝廷之命,自領州牧。
其弟張飛夜夜飲酒,動輒鞭打士卒,嘗有打死者。
今我尚且受刑,況於爾等乎?
由是觀之,何來仁義?此無君無父,欺世盜名之輩!
我當代天伐之。”
曹豹號令諸將,引兵直逼城門。
“曹豹在此!眾將何不開城?”
“開城?”
曹豹喝令守城士卒,欲趁夜打開城門。
不料隻聽一聲戲謔嘲弄,一人持矛立馬,自陰影中緩步而出。
“你且睜大眼睛瞧清楚,我是何人?”
隻見來人豹頭環眼,燕頷虎須,正是張飛!
“什麼?”
驚見張飛,曹豹幾乎顫了音,“張翼德!你...你怎會在此?”
他眸光順勢落在張飛身側,那名儒雅文士。
“陳元龍,是你!”
“曹將軍,何必呢?你我相識多年,你今夜這般古怪,我怎不起疑?”
陳登搖頭歎息,“玄德公以誠待人,未曾虧待汝等分毫,汝今叛他,良心何安?”
“玄德公未曾虧待,可他張翼德呢?”
曹豹冷笑謂眾人曰:“今若事敗,玄德公當麵,或有活路,可落張翼德之手,必死無疑!
目下我婿呂奉先就在城外,引火為號,他必來援,待城破之時,方得生機。
眾將士悉聽號令,隨我打開城門,死戰不退!”
見此一幕,張飛眯縫著醉眼,朦朧睜開,“元龍我說什麼來著?他嫁女於呂布暗通款曲,就該當場打殺。
還有那個三姓家奴,我給大哥說了多少次,反複小人,久必為患。
奈何你們隻當我是粗心莽撞之人,總也不信我,方至今日之禍。”
陳登:“......”
他本欲解釋,若憑懷疑便殺曹豹,徐州必亂,不若趁其反叛,將黨羽一網打儘。
轉念想到張飛酒還沒醒,又懶得與他分說。
......
“吾乃燕人張翼德也!
曹豹還不受死!”
張飛大喝一聲,恍若巨雷,勢如奔馬,挺矛殺來。
見他天降神兵一般,長矛大開大合,磕著就死,碰著就亡,曹豹怎不驚懼?
他忙命眾將來擋,心底亟喚呂布。
......
城中交兵引火,城外豈能不知?
情知事情有變,呂布命高順率陷陣營先登破城,眾將領萬餘步卒隨行掩護。
城上正是陳元龍率眾守城,既知曹豹欲反,早有準備之下,滾石若雷、箭矢如雨,萬餘新兵,怎能抵擋?
城上眾人尚未鬆口氣,混雜在那萬人之中,不起眼的八百人,已如利劍刺入城頭,冒著箭矢、滾石,借雲梯攀上城牆。
玄衣黑甲,鴉雀無聲。
他們麵無表情殺人,或者被殺,靜默無言。
直至高順率眾登上城頭,高呼:
“陷陣之誌!”
眾將答曰:
“有死無生!”
......
“守住!將他們趕下城頭,快!!!”
陳登急命眾將來守,可那八百人就像無情的殺戮機器,將擋在麵前的一切,殺得血肉橫飛。
他們不是不會死,他們也是血肉之軀,可前人死了,後人頂上,眼神冷峻,毫無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