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慣了這些,一時間還真忘了自己已下定決心,要與她保持距離。
可見,他的身體比他的大腦更坦誠一些。
張良自嘲一笑,好在他立即垂首斟酒,便沒人注意。
他替所有人斟了一杯,濁酒入喉,辛辣苦澀,他慨歎道:「主公,你還記得我們有多久,沒有如今夜這般相聚在一處了麼?」
姬染月一怔,杯中酒液傾灑少許。
這一路上,無儘的陰謀算計,殺伐傾軋,跋涉奔波,他們連相聚都是困難,更何談對月暢飲?
「我記得,上一次還是在扶風城剿匪的時候,那樣寒冷的雪夜,白起與公謹豪氣乾雲——」
她的回憶戛然而止,是了,那個時候周瑜還在,意氣風發,明明一身白雪凝結,凍得不行,一碗熱酒過喉,立馬又精神抖擻了起來。
「上一杯,敬我等鑄成的功業。」張良聞言,又低頭斟滿酒,而這一次,他倒了五杯。
而這一杯,隻敬公瑾。」
姬染月端起酒杯,與那杯無人舉起的酒盞,輕輕一碰,清脆的聲響仿佛是來自天外的回應。
——願他之後的每一場異世之旅,諸事順遂,平安喜樂。
她沒有忘記,初入這個世界,最開始搭建的「草台班子」,她最初遇見的,就是他們幾人。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還是少年模樣,連同麵目可憎的胤王,都好像被記憶自動美化了不少。
一時恍然,少女又連著飲了好幾杯酒,她翻了翻空蕩蕩的酒杯,癡癡笑了幾聲,將杯盞往張良方向推了推,示意他繼續斟酒。
張良自個兒飲得更多,酒氣熏然間,大腦亦比往日遲頓了不少,不假思索地拎起酒壺,晃悠悠的準備替她倒酒,卻被一隻大掌無情攔下。
「她醉了。」
嬴政一共隻飲了兩杯酒,其餘時間目光一直落在姬染月身上,見她麵頰染薄紅,雙眸似暈了一層淡淡的水光,亭中隻有她一位女郎,再喝下去,恐怕會出事。
酒與色,自古難分難舍。
「我沒醉,小……小良子,倒酒!」
張良擰了擰眉心,壓下心中掀動的波瀾,好吧,連許久不曾開口的「小良子」都喊出來,看來是真醉了。
「今夜難得,喝個痛快也行。」
她喝醉了也無妨,又不會有危險,畢竟自己可是千杯不醉。
白起神經粗莽,根本沒有往風月事那方麵想。
「對,喝個痛快!」姬染月下頜微抬,見嬴政一臉肅然,撇了撇唇,她最不喜歡人假正經的模樣了。
酒精上頭間,她膽大包天,生了逗弄的心思,奪過嬴政麵前滿斟的酒盞,作勢要喂他,「政哥,喝!」
結果還沒等嬴政偏頭抗拒,姬染月手臂一個回轉,她一仰頭,酒水全吞進自個兒的肚子,「嗝——」
她衝他揚唇,笑容滿是挑釁。
嬴政眉頭狠狠跳了跳,沉喝一聲,「姬、染、月!」
瞧著怒發衝冠的模樣,但實際上心中究竟是惱羞更多還是怒火更多,隻有他自己清楚。
那是他用過的杯子……
這個舉動一出,白起將酒杯一丟,身體騰地一下,閃至姬染月身後,還喝什麼酒哇,便宜全被嬴政占了!
他終於明白剛剛嬴政為什麼不讓姬染月繼續喝了,因為少女一向不按常理出牌,誰也不能保證再喝下去會發生什麼。
「
主公是真醉了,我送她回屋。」
白起正打算將人拎回屋,張良抬手打斷了他的動作,笑容溫潤,眸淬冰雪,「不必,還是良來送吧。」
「你們繼續,我來送。」
嬴政的語氣,可沒有半點要商議的意思,他獨斷專杖慣了,無論誰要退讓都不可能是他退讓。
此句一出,亭中氣氛一時微妙。
「不如,讓主公自己選?」張良率先打破岑寂,一聲輕笑,一招以退為進,甚是高明,「難道你們不想知道,她遵從本心的選擇會是誰麼?難得有個機會。」
平時的姬染月,可從不會輕易展露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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