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隻覺喉間一陣苦澀辛辣,幾乎是猛然睜開眼睛。
未及反應,已經本能地滾了滾喉嚨,將那苦澀的湯藥咽了下去。
這些年身在其位,對於入口之物,他向來都是高度的警惕,從未沒有人敢往他口中胡亂喂東西。
這是頭一回。
雲朵卻不知道身下人已經醒了,還要再往裡擠入湯藥,卻被人一把攥住手腕。
原本做的就是虎口拔牙的交易,這一下不光是手腕被捏痛,她更是魂都嚇飛了,渾身猛一激靈,連手裡的羊腸衣都抖落出去。
殿中有人驚呼:“太子殿下醒了!”
皇後及一眾太醫立刻上前查看。
雲朵來不及思考,在太子扯開眼上覆蓋的棉帕之前,一股腦掙脫了手腕的桎梏,乖溜溜地滾到地上,頭埋下去跪好了。
皇後瞥她一眼,吩咐身後的大宮女青黛:“把她帶下去領賞吧。”
雲朵聞言,心下感激不已,頭也沒抬,趕忙謝過恩下去了。
太子掀開巾帕,緩緩起身。
燭火下的蒼白麵龐陰鷙森冷,沒有半點溫度,那雙布滿血絲的赤紅雙目,叫人瞧一眼,骨髓都浸透了寒意。
皇後僵硬地抬了抬嘴角,隨即露出一個慈和關切的笑容:“太子,你終於醒了!可還有不適之處?”
太子不動聲色地抬起眼,看向麵前衣著華麗的婦人。
多年未見,皇後是愈發豐潤雍容了,看他時仍舊是一如既往的溫和慈愛。
可太子聽到的,卻是與她這張和善麵容截然不同的聲音。
「這就醒了?」
「讓他們偷工減料熬的七厘散,竟然立竿見影有了成效?」
「老天爺不開眼,那幾箭怎麼沒射死他!」
皇後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幾乎就要支撐不住,趕忙擠出個笑容來,轉頭看向身後的太醫:“張院使。”
張院使當即上前替太子把脈,斟酌片刻,皺起了眉頭:“脈象散亂,毒侵經絡,殿下身上餘毒未清,還需繼續服用七厘散,輔以針灸排毒,金瘡藥外敷,以免毒入肺腑,傷及心脈。”
「那就還沒徹底恢複,太好了!」
皇後道:“既如此,還請張院使多費心,太子絕不能有任何閃失。”
張院使拱手:“微臣職責所在,必當竭儘全力。”
太子從榻上起身,身軀比三年前更加高大挺拔,氣勢也更加淩厲逼人,淡漠陰戾的目光仿若刺骨寒冰,漫不經心地掃過殿內眾人。
目所及處,人人噤若寒蟬,誰也不知他要做什麼。
連皇後心裡都發毛,“太子,你重傷未愈,如何能下地……”
「這瘋子又想做甚?誰又得罪了他?」
太子掃過那群畏畏縮縮的太醫,這些人從前都在京中見過多次,他自幼頭疾纏身,日日都與太醫院打交道。
“陳太醫。”太子在一位中年太醫麵前停下。
他嗓音平靜,吐字很輕,透著一絲淺淡的病氣,卻足以令人生出畏懼。
突然被點名的太醫陳儀虎軀一震,磕磕跘跘地行了個禮,“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