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多了彆有用心的奉承,投其所好的獻媚,也經曆過最親近之人的背叛,早就不會對無關之人付出多餘的感情。
高處不勝寒,何況是他這樣的身份,群狼環伺,朝不保夕,他並不需要那些虛假的諂媚來調劑生活,自欺欺人。
她的到來的確很特彆,身上獨特的香氣能為他緩解頭疾,至於心裡那些狂妄之詞,讓他震驚、氣惱,卻也讓他覺出了久違的、不戴麵具的活人氣,所以偶爾兩句插科打渾並不足以令他真正動怒。
他真正抵觸的,是任何刻意為之的接近,是被她三言兩語就拿捏情緒的感覺,是被她屢屢言語冒犯的惱羞成怒一點點累積至今的失控。
指骨抵著眉心,他想起離開時她緊抿的唇瓣,委屈的表情。
不會當真被嚇哭了吧?
這間密室隔音極好,即便裡頭撕心裂肺鬼哭狼嚎,人在座屏之外也聽不到任何動靜。
這裡頭若關上幾天幾夜,徹底與外頭斷了聯係,恐懼和重壓之下,便是意誌再堅定的死士都有可能會發瘋。
她再膽大包天,到底是個不經事的小丫頭,或許已經在裡頭哭著求饒了。
可才關一個時辰就將人放出來,未免顯得他出爾反爾,毫無威信可言。
罷了,同她計較什麼。
她從沒個正形,他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嗎?
這世上人人都想害他,可她不一樣,從始至終就覬覦他的身子,就連自以為大禍臨頭之際,她使儘渾身膽量也隻敢來找他睡上一覺便覺得此生無憾了,這何嘗不是一種純粹呢?
太子的目光落在殿中燒著炭火的象耳獸足爐,罷了,臘月的天太冷,回頭凍出風寒,還得浪費何百齡的藥給她醫治。
太子深深歎息一聲,起身扭動了燭台。
緩緩踏入裡間,先是聽到幾聲類似夢囈的呢喃,沉悶,帶著輕微的哭腔。
他心中莫名一緊,很快在密室角落中找到那團小小的身影。
小丫頭抱著手臂蜷縮在地上,身子像在微微地發顫,口中嗚咽不清地說些什麼。
太子眉峰蹙起,俯身將人抱起來,借著微弱的燭火看到她緊閉的雙眼,泛紅的臉頰,那眼尾晶瑩濕潤,像是哭過了一般。
他用手背碰了碰她額頭,好在沒有發熱,這才鬆口氣,喊她一聲,見她沒有反應,乾脆將人打橫抱回寢殿。
少女似乎感受到被他抱在懷裡,下意識地退縮閃躲,“殿下,不要……”
太子把她腦袋按回來,貼在自己的頸側,涼涼地垂眸:“不要什麼?”
她被放到床上,下意識就往溫暖柔軟的錦被裡鑽。
太子盯著她潮紅的小臉,不確定是生病了,還是睡著了,正要派人請何百齡過來,卻又見她扭了下腰肢,口中甕聲甕氣:“殿下不要,不要打朵朵的屁股……”
太子聽到這句,神思停滯片刻後,腦海內霎時暗火熾漲,翻湧著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情緒。
他咬緊後槽牙,幾乎是忍無可忍地,抬手朝那玲瓏起伏的臀肉上拍了一下。
“醒醒。”
雲朵感覺到輕微的痛意,還聽到了太子冰冷的聲音。
可那痛感明顯不是太子殿下的小皮鞭,是那種區彆於夢境的,真實清晰的悶痛。
她眼睫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躺在溫暖熟悉的被褥裡,帳內是暖融融的燭光。
再一抬眸,恰恰對上太子陰沉漆黑的眼睛。
她心內急跳一聲,舌頭差點打結:“殿下?”
太子壓著怒意,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一句:“做夢了?”
雲朵想起方才那個夢,哪敢正麵回答,放軟了聲口道:“殿下不打算罰奴婢了?這是讓奴婢回來了?”
太子似笑非笑,“告訴孤,方才夢到什麼了?”
雲朵含糊其辭,委委屈屈道:“夢到殿下對奴婢用刑,讓奴婢認錯,奴婢很害怕……”
「總不可能說,夢到被你放在那張刑床上翻來覆去,還拿小皮鞭抽我屁股吧!」
太子:“……”
他攥著手掌,深深歎口氣。
還擔心她膽小害怕,以為她會哭著在裡麵求饒,妄想她能改過自新,往後規規矩矩……
太子忽然有種迷茫和無力感。
也許她就是這麼個人,頭腦構造就是與旁人不同,哪怕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始終沒心沒肺,腦子裡就隻有那些荒唐汙穢的東西。
隻是不知,她隻在他麵前胡思亂想,還是在彆人麵前如此?
在六皇子麵前,還有從前與那些侍衛私下見麵之時,可也會生出這等齷齪不堪的心思?
他暗暗咬牙,正想質問一番,手邊忽一軟,那隻軟綿綿的垂耳兔貼了過來,慢慢地抱住他手臂,見他沒有發作,又抱得更緊了些。
“殿下怎麼罰奴婢都成,彆再把我一個人關著,奴婢看不到殿下,心裡害怕……”
太子沉沉閉了閉眼,明知她心口不一,根本沒有悔過之意,可他卻因這突然的靠近,心中仿佛某處塌陷下去,泛起絲絲縷縷的酥麻。
雲朵再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他壓在了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