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沒想到他突然開這個口,下意識地攥緊了手指,“我……”
何百齡也有些不放心,“殿下從何得知這種解法?”
盛豫其實也疑惑,方才太子不過是幾句試探,分明沒有提到蠱蟲的解法。
且那馮遇聲稱可以為殿下解蠱,大概率是將死之人拖延時間,想要以此威脅殿下,放了他的夫人,並未提到解法,殿下又是如何得知?
太子麵色平靜道:“馮遇與明成帝想要對付孤,不可能將那蠱醫留下活口,此蠱無藥可解,為今之計隻有將蠱蟲引出來滅殺,孤的頭疾才有可能徹底痊愈,否則終身都是隱患。”
何百齡歎道:“毒經中的確有這樣的記載,隻是風險太大,殿下當真要嘗試?”
雲朵也忙道:“我可以一直陪著殿下,不會讓殿下有事的……”
盛豫看著姑娘擔憂的表情,心中暗暗琢磨這句話的深意。
她說,要一直陪著太子?
難不成姑娘不想跟他回家,想一輩子在宮中當差?還是等殿下登基為帝,她要留在後宮當娘娘?
太子凝視她片刻,“我意已決,不必再勸。”
隻要蠱蟲還在體內,他永遠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哪怕隻是一味最普通的香料,都有可能讓他發狂失態。
他肩負江山社稷,要成為萬民敬仰信賴的君主,也要給所愛之人一顆定心丸,她賴以依靠的夫君至少是個健康的人,無病無災,情緒穩定,而不是隨時都在失控的邊緣。
雲朵眼眶酸澀泛紅,強忍著落淚的衝動。
曹元祿瞧瞧她,又瞧盛豫,“那姑娘這段時日……”
雲朵不想離開東宮,她想隨時知道殿下的安危,更是從未有過跟盛豫回府的打算……
太子沉默片刻,道:“你留下,我有話同你說。”
這句話是對雲朵說的。
殿內眾人相視一眼,盛豫斂下詫異之色,隨眾人拱手退了出去。
太子坐在榻上,朝她招手,雲朵這才乖乖地走到他麵前,隨即就被他緩緩伸手,攬在懷中。
男人溫熱的氣息落在耳畔,就這麼抱著,沒有說話。
雲朵低聲開口:“殿下,一定要解蠱嗎?我一直陪著殿下,也是可以控製的,殿下決意解蠱,萬一出了意外……”
太子道:“從前是不知道,如今知曉我體內有蠱蟲的存在,你不害怕嗎?”
雲朵搖搖頭,“我早就不害怕殿下了,我隻怕殿下有危險,怕你會疼,我留在東宮,隨時可以幫到殿下。”
“是,你可以幫我,”太子笑道,“可我怕蠱蟲才被引出來,又讓你嚇回去,如此反反複複,我還治不治了?”
雲朵咬咬唇瓣,“那我回偏殿住,我可以忍住不來見殿下,就在偏殿等你的消息。”
太子揉了揉她的鬢發,“可我忍不住想見你,怎麼辦?”
雲朵心口仿佛塌陷下去一塊,泛起綿綿密密酥麻的痛意。
太子沉默片刻,問道:“你不願意認他,不想跟他回府嗎?”
雲朵低聲道:“我也不知道。”
儘管知道他也有苦衷,這些年過得不容易,可她與阿娘受的苦又算什麼?
就算他想彌補,阿娘的命也救不回來了。
而她這些年跌跌撞撞地長大,從來沒有依靠過他這個父親,他對她來說就是陌生人。
她要隨他回去,與這個有名無實的父親同住一個屋簷下嗎?
太子道:“這段時日,東宮會很危險。”
今日浴佛法會上,他與明成帝已經徹底撕破臉麵,如今馮遇在他手中,明成帝必然害怕他會供出當年狼山之戰的真相,要麼對馮遇先下手為強,要麼除去他這個太子,永絕後患。
至於盛豫,對明成帝來說並非頭等要緊之人,盛府暫時還是安全的。
他笑了下,“今日你也見到了,他武功高強,對付一個錦衣衛指揮使都不在話下,自是能護得住你的。”
雲朵想起在禦街上他從天而降的場麵,的確是英姿卓然,俊逸非常。
這還是他四十往上的年紀,倒退二十年,不知是何等的豐神俊朗,難怪阿娘為了這個男人,不顧一切也要生下她。
太子道:“你也是想見他的,是不是?”
雲朵眼睫輕輕顫了顫,“可我不知道如何麵對他,應該恨嗎?還是應該原諒,就這樣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給我的補償。”
太子道:“他隻有你一個女兒,不論是彌補過失,還是真真切切想要疼愛你,給你的一切,你照單全收便是,不管認不認親,這些原本就該是屬於你的東西。”
見她沉默不語,太子又道:“你若不願意,我也不勉強,這段時日,我會妥善安排你的住處,派人貼身保護你的安危。”
雲朵攥緊手裡的帕子,猶豫許久,終於小聲道:“他既然都那麼說了,還特意安排彆處作甚。”
太子“嗯”了聲,指腹揉揉她的眼尾,“若是住得不習慣,或者不想認他,隨時可以回來,我說過,東宮便是你的家。”
雲朵抬起頭:“那我是不是,很久都見不到殿下了?”
太子捧起她的臉,吻了吻她的臉頰,“不會讓你等太久的,我會儘快結束這些事,到時去接你回宮。”
雲朵指腹輕輕劃過他額頭,眼眶酸澀發紅。
她不知道那蠱蟲藏身何處,這毒物竟然折磨了他二十多年,從他剛出生就被人殘忍埋在他體內,不敢深想這是何等的痛苦,想想便要流淚。
“殿下,你會不會有危險?”
“不會,”太子安撫地親吻她臉頰,“說好會去接你,不會食言的。”
雲朵道:“那解蠱之法若是太過痛苦,殿下千萬不要硬撐,隨時召我回來,就算解不了也沒關係,往後都有我。”
太子唇角輕輕揚起,“嗯。”
兩人幾乎是頭一次分開,太子還是有些話要叮囑:“我會派人貼身保護你,這段時日儘量不要外出。”
雲朵乖乖點頭。
太子:“那枚墨玉扳指你帶著,見扳指如儲君親臨,派去的暗衛任你調遣。”
雲朵心中暗歎,果然那扳指還是能鎮住場子。
太子肅色道:“收收心思,不許看彆的男子,尤其是你父親的那些下屬。”
雲朵:“嗯……”
不說其他,她從前就覺得錦衣衛是整個皇城中最有排麵的侍衛,除了那青麵獠牙的指揮使,其他人無不是高大威猛,相貌周正。
想著想著,忽覺脖頸一涼,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人會讀心!想什麼他都知道!
抬頭撞上男人幽沉深邃的眼眸,她忙不迭一把抱住他腰身,臉蛋用力地蹭他胸肌,“我絕不看彆人!我就是舍不得殿下……”
“舍不得?”太子臉色沉沉,“那不如在這來幾次,讓盛豫在外麵多等兩個時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