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茉拂開攙扶的手,玉色中衣的廣袖在晨風裡翻卷如蝶。
菱花窗外幾竿翠竹簌簌作響,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細碎光影。
是了,她可是穿越者,是這方天地間唯一的變數。那些話本子裡既定的命數,合該因她而改弦易轍。
“梳妝。”她忽地攥住妝台上的青玉簪,冰涼觸感刺得指尖發麻,“去把東廂灑掃的丫頭都叫來。”
日頭堪堪移過滴水簷時,晏茉已立在廡廊下。
六個粗使婢子排作兩列,捧著藥罐的手不住發抖。晨露沾濕了她們鴉青的裙裾,在青石板上暈開深色痕跡。
“第三道火候過了半刻。”晏茉指尖掠過猶帶餘溫的藥盅,丹蔻在晨曦中泛起血色,“重來。”
待到第七回試煉,日頭已爬上東牆。晏茉望著琉璃碗中濃稠如蜜的藥汁,唇角終於綻開笑意。
這些古人哪裡懂得流水線作業的妙處?將搗藥、添水、控火拆解成七道工序,每人隻需精熟其中一環,便是三歲稚童也能熬出上等湯藥。
“送去主院。”她將纏枝蓮紋的藥匣遞給大丫鬟,鬢邊累絲金鳳銜著的東珠隨著動作輕晃,“就說...是紫竹院新製的養榮湯。”
穿過月洞門時,晏茉回望驚鴻苑方向。
那裡飛簷鬥拱隱在重重花樹之後,恍若蟄伏的獸。
孝道可是司徒長恭的命門,待她將這製藥的法子獻與國公夫人,何愁鬥不垮衛雲姝?
……
秋平抱著空筐回來時,簷下燈籠映得她鼻尖通紅。
向來穩重的丫鬟垂首立在廊柱旁,聲音像是浸了雪水:“公主,大廚房說往後不供銀絲炭了,若要用...隻有白炭和黑炭。”
“上個月才從公主賬上支了二百兩采買!”夏歡急得絞緊帕子,銀鐲撞在雕花柱上叮當作響。
“那些炭...”秋平喉頭哽了哽,“午後夫人全賞給晏姑娘了。”
夏歡猛地轉身,繡鞋碾過青磚發出刺響。衛雲姝擱下看了一半的《淮南子》,墨玉棋子似的眸子掃過來:“站住。”
“奴婢去討個公道!”小丫鬟梗著脖子,“用您的銀子買的炭,平白賞給那個害您受傷的賤人...”話到嘴邊又咽下,眼底泛起水光。
“急什麼。”衛雲姝用銀簽撥了撥鎏金熏爐,沉香屑簌簌落在雲紋灰盤裡,“這些年他們用了多少,本宮自會一筆筆討回來。秋平,明日把這筆炭錢添進賬冊。”
夏歡望著窗欞外漸暗的天色:“可今冬第一場雪就要來了...”
“庫裡還剩些陳炭,湊合能用。”衛雲姝轉向秋平,“夫人因何賞她?”
“說是晏姑娘獻了個熬藥的法子。”秋平遲疑道,“讓粗使丫鬟照著步驟分著熬,竟能出和您往日親製的藥湯。”
衛雲姝指尖一頓。
“什麼流水線熬藥,聽著就邪門!”夏歡氣得跺腳,“公主親手侍奉湯藥兩年,夫人何曾誇過半句?偏她賣弄個機巧,倒成了孝心可嘉!”
秋平低聲道:“夫人還讓各房都學這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