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蔡氏看著晏茉呈上的火鍋圖樣,枯瘦的手指在“會員預存”四字上摩挲:“你說這銅鍋能同時煮辣湯與骨湯?”
“正是。“晏茉將青瓷盞推近些,“冬日貴人們最愛圍爐夜話,若在雅間設流水曲觴,再辦詩會...”
蔡氏望著盞中浮沉的雨前龍井。國公爺在世時最厭商賈之事,可如今庫房連參茸都要賒賬。
“西市有間綢緞莊正待租。”蔡氏蘸著茶湯在案上畫圈,“讓趙嬤嬤帶你去瞧瞧。”
晏茉垂首謝恩時,瞥見蔡氏袖口磨毛的雲錦滾邊。
前世這老婦到死都端著國公夫人的架子,如今不過提前五年,竟連體麵都顧不得了。她撫過袖中謄抄的火鍋蘸料配方,唇角勾起譏誚的弧度。
驚鴻苑內,夏歡捧著新謄的賬冊碎步進來:“公主,紫竹院那位晏姑娘今早去了西市。”
衛雲姝正在臨《靈飛經》,筆尖懸在“怨“字最後一捺:“讓朱雀門的人盯緊綢緞莊,凡有新奇物件,即刻報來。”
“奴婢不明白,既是仇敵,為何..”
“野火燎原前,總要看清風往哪邊吹。”衛雲姝撂下狼毫,墨跡順著宣紙紋路爬成猙獰的爪牙。
前世晏茉那間火鍋坊日進鬥金,卻在三月後因食客燙傷鬨出人命。彼時司徒長恭正為軍餉發愁,竟將她的嫁妝田抵給苦主。
窗外忽起朔風,卷著細雪撲在茜紗窗上。衛雲姝望著逐漸模糊的“怨”字,想起前世晏茉跪在雪地裡哭求原諒的模樣。那時自己竟真信了她“無心之失”的鬼話,還為她向五城兵馬司求情。
真是夠蠢!
……
次日。
晏茉打算開火鍋店的消息如輕風一般飄入衛雲姝的耳中,並未令她感到驚訝。
她隻是不動聲色地吩咐夏歡,傳話給淩掌櫃,要他的人緊密監視晏茉在外的一舉一動,不容有任何疏漏。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就在考察店鋪的那天下午,晏茉巧妙地支開管家,派遣丫鬟悄悄送出一封信件。
“信件是寄給一位名叫薑蒙的百夫長的。”夏歡語氣平靜地將淩掌櫃的情報轉述給衛雲姝,話語中卻隱含著不易察覺的波瀾。
薑蒙?
衛雲姝對此人印象深刻。
正是司徒長恭的好兄弟,也是他在軍中的左膀右臂。
隻是他為何卻與晏茉扯上了關係?
是了,晏茉曾在軍營給薑蒙和另一個叫桑德柱的治過傷病。
宣紙上的墨跡漸漸洇開,衛雲姝望著“薑蒙”二字,筆尖懸在澄心堂紙上遲遲未落。
夏歡遞上纏枝蓮紋帕子要拭墨,卻見主子驟然攥緊紫檀狼毫,指節泛著青白。
“取那件月白雲紋直裰來。”衛雲姝忽地擱筆,濺起的墨珠落在青玉鎮紙上,“再讓淩掌櫃備車,我要去一趟佑康茶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