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裡回蕩著皮鞭破空之聲,桑德柱布滿血痂的胸膛劇烈起伏。
第三鞭落下時,他脖頸青筋暴起,頭顱重重撞向身後刑架:“殺了我!”
極致的疼痛會吞噬記憶,此刻他早已忘卻昨日銀針刺穴之痛——若說彼時尚可忍耐,此刻的痛楚竟是百倍不止。
斷裂的指甲摳進刑架木紋,他嘶吼著汙言穢語:“毒婦!早就該將你千刀萬剮......”
第四鞭抽得他下頜開裂,腥甜湧上喉頭。
他忽然想起晏姑娘說過的話:牽機散需即刻剜去染毒血肉,否則毒素會從肌理蝕向臟腑,令中毒者看著自己潰爛至死。
當初弟弟桑德剛便是承受不住這般折磨,策馬衝入敵陣自尋了斷。
而今這三十鞭早已抽碎他全身皮肉,縱使剜肉刮骨,又該從何處下手?
“啪!”
第十六鞭撕裂後背時,桑德柱突然發笑。血沫順著嘴角滴落,他盯著衛雲姝繡金線的裙裾:“待老子化成厲鬼......”
“二十八。”
衛雲姝充耳不聞,手腕翻轉間鞭影如蛇。當第三十鞭落下,刑架上已辨不出人形,唯餘那張布滿血汙的臉尚能窺見五官。
侍衛正要上前查看,卻見她忽然逼近刑架半步。
“當心!”侍衛長刀出鞘半寸。
顧暄抬手製止,目光掠過女子單薄肩頭。
衛雲姝渾然未覺身後動靜,俯身直視桑德柱充血的雙眼:“以為必死無疑?畢竟晏茉說過——”她指尖輕點自己裸露的脖頸,“牽機散無解,唯剜肉斷骨可活?”
“你......”桑德柱喉間發出嗬嗬聲響。
“可知桑德剛本不必死?”她突然甩開染血長鞭,鐵鏈撞擊聲驚起暗處鼠群,“二十年前桑老太醫便傳下解毒方劑,西魏三歲藥童都能配製的解藥,偏你們晏姑娘......”
話音未落,血人突然暴起:“休想汙蔑晏姑娘!”
殘缺的牙齒咬破舌尖,他啐出血水:“是老子要綁你!與晏姑娘無關!”
衛雲姝偏頭避開飛濺的汙血,鬢間珠釵紋絲未動:“倒是條忠犬。”
她撫過鞭柄鑲嵌的孔雀石,忽而輕笑:“牽機樹生於東陵六部沼澤,其毒可令創口潰爛三月不止——二十年前蒼南關為何能守住?”
桑德柱瞳孔驟縮。那年父親尚在,總念叨著桑老太醫窮儘畢生研製解毒散。
不對!晏姑娘分明說此毒罕見......
“彼時東陵箭陣鋪天蓋地,若真如晏茉所言無藥可解,”衛雲姝抽出侍衛佩刀,寒光映出刑架上扭曲的麵容:“當年三萬守軍早該化作白骨,何來今日你我對話?”
刀尖挑起染血的囚衣,她聲音陡然轉冷:“你弟弟本可活!那些自戕的將士本可活!晏茉一句‘無解’,就葬送七百二十三條性命!”
“你胡說!”桑德柱瘋狂掙動鐵鏈,傷口崩裂也渾然不覺。
“晏茉需要活體試藥啊。”衛雲姝突然截斷話頭,轉身時裙擺掃過地上血泊:“三年前她救你用的縫合術,如今可曾用在其他傷兵身上?”
地牢陷入死寂,唯聞血滴墜落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