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兩口終究是養尊處優慣了,不耐鏖戰,鬥了一二十合,雙雙累得癱軟。
不過倒驢不倒架,手腳雖沒了力,舌頭倒還能動,二人癱倒在地,兀自對罵不止。
胖婦半坐半靠在柱子上,指著章財主大罵:“驢子屮出的豬雜種,若不是仗了俺爹門路,你這廝便切了肥膘賣肉,也得不下這般家業,你這豬雜種忘恩負義,薄待老娘,若不是你貪那周家小妞的顏色,豈能惹出這般滅門的大禍?”
章財主也不示弱,回罵道:“野豬生下的蠢婦,賢良淑德四個字,你半個也不沾邊,一輩子和老爺放刁,若不是念俺老嶽父那點恩情,早休了你這蠢婦出門。你也休拿滅門嚇唬我,老爺一輩子受用儘了,死也不虧。不怕告訴你,老爺在潤州還養著幾個外室,個個伸出小腳趾甲,也比你這蠢婦迷人十倍。”
胖婦羞怒交集,忽然扭頭大叫道:“章凱!”
一個胖乎乎青年小聲應道:“娘,你和爹吵鬨,俺不敢勸。”
胖婦指著青年,看向李雲龍道:“大王們,你們明察秋毫,且聽妾身一言——要滅這章老狗的門,卻不該傷了我這孩兒!”
樊瑞冷笑道:“倒好笑,老爺們要殺你滿門,如何還替你留下條根?”
胖婦卻是理直氣壯道:“奸不廝欺、俏不廝瞞,你們要殺章家滿門,可是妾身這孩兒的親生父親,卻是我家馬夫老王!”
又對小胖子道:“章凱,今日為娘的同你說明因果,你從此認祖歸宗,以後便叫王凱也。”
人群外圍跪著一個滿麵風霜的粗壯老漢,抬起頭驚呼道:“夫人,此事你讓小人爛在肚裡不說,如何你自家倒說出?”
胖婦得意道:“老娘一來要救咱孩兒性命,二來且要這老狗知道,卻不是隻他肚裡生得出花花腸子!老狗,可知老王的功夫勝你十倍?哈哈,你這老狗替人家養了半世兒子,死了也無人替你燒紙,哈哈,哈哈!”
章財主大庭廣眾得知此事,圓瞪起一雙母狗眼,一張胖臉紅的發紫、紫的發黑,驟然生出了無窮氣力,跳起身道:“老賤人,恨煞我也!”
上去把那胖婦亂打亂踢。
小胖子章凱或王凱見狀,跳起身攔他:“爹啊,爹啊,你不要打俺娘。”
章財主一巴掌抽到了小胖子,指著罵道:“老子時常疑惑,似俺這般聰明人,如何會生出你這個蠢貨,今日才知真相……”
他正罵的痛快,馬夫老王忽然跳起,狂奔而來,狠狠一頭撞在章財主肚子上,兩人一起翻倒,老王一時起不得身,兀自大罵道:“老王八,豈敢欺負俺的親兒!”
他家這一場大戲,看傻了滿堂眾人,李雲龍滿眼賊光興趣盎然,正恨不得尋點瓜子來磕,周小河跑進堂來,報道:“滿村鄰裡,俺都請去了打穀場,隻等大哥亮相。”
“好!”李雲龍拍拍手站起,神色瞬間嚴肅,一個個去踢那些看熱鬨看直了眼的小弟們屁股,口裡訓斥道:“你們都是不是男子漢?看這些家長裡短這麼來勁麼?都動彈起來,這滿堂之間,除了死的沒氣的,其他儘數捆去打穀場!”
又叫王柱子:“你這十個人不必去了,派人看好了前後門,彆讓人趁機進來偷雞摸狗。”
說罷一口喝乾了殘酒,便押著哭哭啼啼的章家眾人出門,徑直來到打穀場。
這時天色已經黑透,周小河聚集村民時,便讓他各家自備燈火,有那條件好些的,提個燈籠,條件不好的,隻好折根柴禾當作火把。
章家村有二三百戶人家,各家或來一人,或來幾人,總有五六百人在場,火光高高低低,照得一片明亮。
眼見李雲龍引人至,村民們都驚呼:“大王們來了。”
有膽小的便要下跪,膽大的亦是惶惶恐恐,李雲龍連忙叫道:“都不要跪!老鄉們,咱是芒碭山大寨主李雲龍,是你們看著長大的周小河這小子的大哥,咱今日為了替小河報仇,也為了替你們大夥兒打抱不平,特地來尋周財主的麻煩,你們都不要跪,隻看咱老李今日審一審周財主,替你大家出氣!”
樊瑞也叫道:“諸位百姓聽真,我大哥便是單槍匹馬,殺得徐州官兵不敢出城的‘神槍’李雲龍,他是最肯替黎民百姓做主的一個好漢,大家不必跪我們,隻看我大哥如何審人!”
村民們聽他們說得懇切,微微心安,連忙分開條路,讓李雲龍等人進去。
李雲龍麾下隊員,也都提著章家的燈籠,當下押著章家一乾老小立在場中,李袞持著寶劍盾牌,挺胸疊肚,帶一乾斧頭隊隊員,護法金剛一般四周立定。
李雲龍人前立定,拉過周小河來,先把他的經曆繪聲繪色細說一遍,接著道:“這樁慘事乃是發生在貴村,想來你們這些鄰裡也都有所聽聞,咱老李不能因為小河是咱兄弟,便隻聽他一麵之詞,你們且說說,咱方才所說,可有什麼虛假不實之處?”
一眾鄉鄰紛紛搖頭,有膽大些的便叫道:“李大王,小河不曾騙你,此事的確如此。”
又有人哭道:“可憐了小溪這個好姑娘,花朵一般人物,被那惡婆娘活活打死。”
章財主喜道:“大王你看老朽不曾騙你吧?的確是這賤婦害死了小溪,老朽我、我也傷心啊……”
說著用手捂住了臉,抽抽噎噎假哭。
那胖婦又怕又怒,指著章財主罵道:“豬雜種,你這會兒倒清白起來,你害的人還少麼?去年你要謀成老實家田產,勾結大夫換了他的藥……前年你弄了李寡婦,卻到處說她勾引你,逼得那寡婦跳河……四年前……”
這胖婦大嘴一張,好似喇叭,劈裡啪啦又響又快,章財主要來捂嘴,被樊瑞一腳踢翻,那婆娘趁機傾吐,頃刻間說出十餘樁命案,樁樁都是罪大惡極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