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望遠鏡前看到了木星和它的伽利略衛星,他看見了木衛三在紅斑環繞的木星表麵留下的陰影,就如同一隻與他靜靜對視的眼睛。
木星在望遠鏡裡是如此的美麗,可父親卻告訴他,這些紅斑是上升中的氣流,在這些大紅斑中的核心部位有許多小顆粒,它們組成了一個幾百公裡的核,周圍逆時鐘運轉的漩渦維持它,能維持長達幾百年,比一個人的正常壽命還要多,如此美麗的行星,卻是是恐怖的危險的塑造而成,著實難以想象。
也許愛情也是這樣。
愈是吸引人,愈是美麗,就愈是危險。
原來自己真是渴望危險的人,成默在心中歎息,接著他抬起了手,將那朵在謝旻韞麵前黯然失色的玫瑰話插在她的耳際,輕聲說道“那我們就不要等,我現在就帶你去赫爾辛基,我們不僅可以在飛機上看到太陽從西邊升起,還能在圓頂玻璃屋裡躺著一起欣賞極光”
這並不大的聲音通過謝旻韞手中的話筒,瞬間傳遍了整個體育館,成默那略微失真的聲音像是外星球發來的神秘電波,眾人看著成默牽著謝旻韞的手,將紅色的玫瑰插在她頭的那一刻,仿佛看見了米開朗基羅的穹頂名畫——《創世紀》。
上帝用指尖觸碰了亞當的指尖賜予了他靈魂。
看到謝旻韞輕啟朱唇,所有人都停止了說話,他們的呼吸聲跟隨著成默劇烈的心跳而急促了起來,不管是好的,還是不好的,人們都渴望看到一個結果,讓懸念不在吊著他們的胃口。
場下的杜冷心如刀絞,一年多前看見在嶽麓山上看見成默和謝旻韞的名牌杜冷還懷抱希望,覺得不管謝旻韞多喜歡成默,他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但如今才發現,謝旻韞對成默的愛超乎想象的深,他摳進掌心的指尖都開始發白,臉色變的僵硬,他不敢轉頭,讓彆人發現自己的悲傷,隻能在黑暗中閉上眼睛,強忍著有些酸澀的淚水。
不過就在下一秒,他那快要窒息的靈魂得到了轉機,他聽見了謝旻韞說“不行。”
然而這一聲“不行”像是心臟起搏器重新激活了杜冷的心跳,他輕輕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像是重新活了過來,而一旁的麵若死灰於俊山也興奮的揮舞起了拳頭,開心的說道“我就知道!謝旻韞怎麼可能看的上他!”
體育館裡一片嘩然,原本以為是情投意合的狗糧番,沒料到畫風突變,似乎成了悲劇收場,即便這樣的結局才合情合理,可眾人還是有些憐惜場上的成默,覺得成默不該太心急,就像剛才催促場上兩個人接吻的不是他們一樣。
蝸牛搖了搖頭歎息道“我就說成默的操作姿勢不正確!實在太心急了啊!”
旁人有些驚詫的看著他道“剛才不是你說親就完事嗎?”
“哪有?你一定聽錯了!”蝸牛立刻矢口否認,頓了一下他說道“謝旻韞怎麼可能喜歡這麼普通男生啊!”
“彆人也不算普通吧?湘南文理雙狀元欸!”
蝸牛信誓旦旦的說“那又怎麼樣?看上去實在不般配啊!說真的一點c感都沒有!”
成默天文係的同學則為成默感到惋惜,七嘴八舌的說道“這成默也太沒有戀愛經驗了吧?哪裡有大庭廣眾之下約彆人去開房的謝旻韞會答應才怪!”
“對呀!好歹先吃個飯,看個電影,熟悉一下,進行下一步啊!這就跟啪啪啪必須先接吻,再調情,最後才能進入正題,怎麼能一上來就八啦猛乾?”
“哎!剛才才叫他理工科最後一個戀愛大師,現在分分鐘鐘打臉!”
聽到這句“不行”台上的成默汗如雨下,即便猜測到還有轉折,在著等待的分秒裡也份外的難熬,那灼熱的燈光照射在他身上,像一根根針一般,讓他有些疼痛,他的大腦第一次喪失了思考的功能,在這個人生中的重要時刻變的一片空白。
他下意識的想要鬆開抓著謝旻韞手的手,卻發現她將自己握的更緊。
這時成默的大腦才恢複工作,這一刹那的感覺就是如同靈魂回到了身體之內,他遊離的眼神重新聚焦,在一片寂靜的光暈中看見謝旻韞咬著嘴唇說道“我還沒有穿鞋子。”
時隔兩年再次看見謝旻韞標誌性的咬嘴唇動作,成默的記憶全部變的無比清晰,似乎那一切都發生昨天,兩個人從來沒有分開過,隻不過閉上眼睛睡了一覺而已。
而在全場觀眾的視野裡,在這一刻,那個冰山一般的謝旻韞被染上了絢爛的色彩,仿佛因為這一朵普通的玫瑰花變的鮮活了起來。所有人像是看到了萬物複蘇,蒲公英飄蕩在藍天白雲之下,綠色的嫩芽在暖風中長成了樹葉,成片的花朵在陽光中展開了笑顏
成默低頭看了眼謝旻韞白色連衣裙下那一雙光潔如玉纖美細嫩的雙足,猶豫了一下說道“那我先陪你去後台穿鞋子?”
成默見謝旻韞盯著自己腳上的帆布鞋,一個頭兩個大,好像韓劇裡也有男生脫鞋給女生穿的橋段,看來謝旻韞並不打算這樣輕易放過自己,成默也知道自己於理有虧,乾脆的把腳上的鞋子脫了下來,穿著襪子踩在木地板上,“你要不嫌棄的話,穿我的”
謝旻韞又對提著鞋子的成默淡然的說道“我穿著裙子不好彎腰。”
成默在心裡把李濟廷罵了一萬遍,難不成剛才謝旻韞都是演的?她演技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這又是什麼雞兒太上忘情?簡直就是變本加厲的傲嬌好不好?非要全清華都知道他成默又多喜歡謝旻韞才滿意嗎?
幸好成默並不是什麼大男子主意者,對於給自己喜歡的女生穿鞋這件事並沒有什麼心理負擔,更不敢在謝旻韞麵前表現出猶豫,怕她整出更多的事來,便果斷的蹲了下去。
謝旻韞扶著成默的肩膀,微微的抬起了右腳。
成默握住謝旻韞的白皙圓潤的腳踝,像是握著價值連城的玉器,他小心翼翼將鬆開鞋帶的鞋子套了上去。謝旻韞的肌膚溫潤,並沒有因為天氣炎熱,又站在聚光燈下而發熱,反而讓成默感覺到一點點微涼,觸感更是驚人的又滑又彈。可成默心中並無半絲綺念,他認真的把鞋帶用力繃的很緊,好讓鞋子更緊一些,可對於謝旻韞來說,42碼的鞋子還是偏大,穿起來顯得有些寬鬆,成默稍稍抬頭問道“會不會大了點?”
謝旻韞踩了兩下說“稍微大了點,不過沒關係。”
看到這一幕時整個體育館都沸騰了,這可比什麼接吻刺激多了,可正因為過於刺激,加上吃瓜群眾們被這一波三折劇情弄的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要撒狗糧也撒的爽利點啊,這樣折騰來折騰去的強行塞了一遍又一遍狗糧,也未免讓他們太過心塞。
這時蝸牛心中憤怒的大喊“玩人麼?我戀愛大師的名號都被你們兩個玩殘了。”他不由的大聲喊道“趕緊抱她下去啊?還去個屁的後台!”
這一次周圍沒有響起愉快的笑聲。
整個體育館都對這種喪心病狂的狗糧報以了巨大的“籲”的噓聲,仿佛此刻就在德雲社的演出現場。
不過兩個人對噓聲置若罔聞,就連對內場領導頗有些尷尬的笑容也視而不見。成默幫謝旻韞把鞋穿好,謝旻韞才和成默一起朝著舞台的邊緣走去,兩個人手牽著手走下鐵製的台階,站在體育館邊緣的清華學生會的成員以及龍血會的成員就莫名驚詫的看著他們兩個。
剛才喊出“謝旻韞怎麼可能喜歡成默”的於俊山早就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至於杜冷的表情有些木然,一向不管發生什麼情況都能在謝旻韞麵前保持風度的他,這一次有些失了儀態,他曾經以為自己已經成為了天選者,可以無所不能,現在才發現自己身上被套上更沉重的枷鎖,讓他連表現出難過的權利都沒有。
在謝旻韞和成默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杜冷很想表現出風度,說兩句祝福的話,哪怕是微笑一下也好,可他一向維持的很好的體麵,竟然全然崩潰,他難堪的抽動了一下嘴角,想要麵帶笑容,可卻發現成默和謝旻韞根本就沒有望向他的方向。
杜冷就這樣看著兩人走向出口,他的喉嚨艱難的滾動了一下,無比的酸澀泛上心頭,他終於明白了自己在謝旻韞在眼裡,和其他人並沒有區彆,都不過是無關緊要的路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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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默牽著謝旻韞有些冰涼的手快速的走過了紅毯,隻穿著襪子的成默此時絲毫不嫌棄腳下的紅毯是廉價貨,他們在清華師生匪夷所思的視線中直接走出了內場。
在經過穿著白西裝手裡還抱著一筒鮮花的齊世龍身邊時,三個人上演的就像是電視劇裡的九流橋段,十分狼狽男主在長途奔襲之後,在婚禮現場牽走了新娘,而一旁的新郎一臉懵比,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付遠卓替兩人提前推開了門,笑容燦爛的躬身說道“學姐好!”
謝旻韞隻是“嗯”了一聲,對付遠卓並沒有太多表示,感覺上比高中時要冷淡一些,要換成高中時,即便謝旻韞對付遠卓沒有太多笑容,也不會吝嗇寒暄幾句,可剛才就隻是語氣平淡的“嗯”了一聲。
付遠卓並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可成默全瞧在眼裡。付遠卓有自知之明,當然不會跟上去當電燈泡,見成默連鞋子都沒有,在擦肩而過的時候將自行車鑰匙塞到成默手裡,同時曖昧的笑著小聲道“車就停在入口處,兄弟隻能幫你到這裡了!接下來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成默沒有多說什麼,把付遠卓的手機遞給了他,順便從他手裡接過鑰匙,和謝旻韞一起走出了綜合體育館,萬幸這不是冬天,水泥地麵隻是些許的硌腳,並沒有冰的讓人受不了。
成默牽著謝旻韞走出了綜合體育館,門口已經等待了不少從大屏幕上看到過程的人,所有人都在拿著手機拍攝兩個人的畫麵,像是兩個明星在走紅毯。
成默和謝旻韞都沒有理會,他們快速的走下來下了樓梯,在進口的鐵欄杆處找到了那輛史上最昂貴的二手自行車,成默鬆開牽著謝旻韞的手,打開自行車鎖,轉頭問道“現在我們去哪裡?”
謝旻韞衝著成默眨眼,“不是說去赫爾辛基嗎?”
成默握著自行車龍頭,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在去之前,有件事情想跟你說一下。”
謝旻韞淡淡的說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這件事我們暫時先不討論,你先完成你的承諾再說。”
成默確定謝旻韞知道了沈老師的事情,也不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他無奈的說道“就算我要帶你去赫爾辛基,也得稍微準備一下吧!你看我連鞋子都還沒有,更何況現在也不見得有飛赫爾辛基的飛機”
謝旻韞將將右手攤在了成默麵前,成默自覺的把手機交了出來,謝旻韞熟練的輸入了成默的手機密碼,成永澤的生日,接著打開了去哪兒a,查詢了一下,直接訂了兩張淩晨五點半出發,京城到莫斯科的機票,接著又訂了兩張後天傍晚莫斯科飛赫爾辛基的機票。
成默一言不發的看著謝旻韞輸入自己的手機密碼,又一絲不差的輸入了自己的護照號碼,心中又泛起了甜意。
訂好了機票,謝旻韞將成默的手機交還給他,隨後說道“不用準備什麼,你現在要做得是踩自行車,把我載到京城國際機場”頓了一下,謝旻韞又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便將手機還給了成默,“現在你還有大約五個小時的時間”
成默回憶了一下機場到學校的距離,立刻跳上了自行車,“那還等什麼?得趕緊出發了。”
謝旻韞摟了一下裙子,側坐在後座,接著側身抓住了成默的t恤,冷哼一聲說道“成默同學,我明確的告訴你,我的氣還沒有消,趕不上飛機可是要接受懲罰的!”
成默沒有多說什麼,踩動踏板,兩個人就這樣衝進了濃濃的黑夜,把燃亮著燈光的綜合體育館拋在了身後,也把塵世一切的俗事拋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