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剛剛獲得天大榮譽的年輕人卻沒什麼心情觀賞,匆匆趕到了負三樓的領導辦公室區域。負三樓距離食堂、會議室和通勤地鐵都很近,白秀秀的辦公室就在周院長辦公室的隔壁,這裡原來是謝廣令的辦公室,現在這裡是亢龍組新任組長白秀秀的辦公室。
辦公室裡屬於謝廣令的私人物件早就被謝家人收拾乾淨,白秀秀剛從湘南調到京城,沒什麼心情布置,她原先在總部也沒有辦公室,就隻有一張辦公桌,於是整個辦公室異常乾淨,書架上沒有一本書籍,辦公桌上也沒有任何擺件,隻放著一台華為筆記本電腦,連台燈都沒有。落地窗旁邊的綠植、沙發也被太極龍的工作人員給抬走了,還沒有來得及換新的,牆壁也雪白瓦亮,隻剩下牆壁上一副字畫留下的淡淡印記。
白秀秀望著那淺淡的汙痕,走神了一下,她依稀記得這幅豎條字寫的是“慎獨”,這兩字寫的格外磅礴大氣筆走龍蛇,落款是謝廣令的哥哥,謝旻韞的父親——謝繼禮。
原本作為軍政兩界的大佬,謝繼禮是肯定要來參加這次授勳儀式的,但最終謝繼禮還是沒有來。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任誰家遭受這樣殘酷的打擊也不會有心情參加授勳儀式。
白秀秀心中歎息了一聲,才回過神來,掃了一眼剛剛進入辦公室的四個人,便大致了解了四個人的性格的不同。關博君和付遠卓哭得更厲害一些,眼睛腫的像是桃子,但關博君的表情裡沒有太多悲戚,隻是被氣氛所感染所以流淚;而付遠卓一副遮掩不住的心事重重,很明顯是心有所感,因此哭的厲害。
至於杜冷和顧非凡,兩人都隻是略微紅了眼眶,看樣子並沒怎麼哭過。不過情緒卻快從眼睛裡滿溢出來,杜冷雖然滿臉沉重,但瞳孔明亮,顯然對未來充滿憧憬。顧非凡則在眼角眉梢都寫著憤怒,如渴血的利劍。
白秀秀做過杜冷、顧非凡和關博君這一屆的教官,而付遠卓是成默的同學,四個人的脾性都略有了解,感官上來說,她最不喜歡關博君這種懦弱又隨波逐流的性子,而杜冷和顧非凡,她都看好未來的發展,至於性格,她還是覺得杜冷這樣的下屬更令人滿意。顧非凡太暴躁,不好駕馭。
不過對於杜冷和顧非凡白秀秀也談不上喜歡不喜歡。
說起來付遠卓這樣沒太多心機的傻白甜男生白秀秀也不甚喜歡,隻是此刻她竟對付遠卓有些親近之意,白秀秀很難否認這是因為成默。
心湖中泛起成默那張沉默如井的麵孔,白秀秀竟又忘了開口。
被素來嚴厲的白教官注視,四個人心中也惴惴不安,尤其是開始在走廊裡口不擇言的顧非凡,更是一臉懊惱。剛剛白教官才在授勳儀式上接受了一等功勳章,並接替謝廣令成為了亢龍組組長,如果不出什麼意外,亢龍組將是四個人的頂頭上司。
私下開上司的玩笑,還是一個極品美女上司,還是一個實力強大的極品美女上司,這無異於自掘墳墓。
顧非凡向來天不怕地不怕,被白秀秀猶若實質的目光掃過,卻也背脊發涼,心中暗自揣測該不該跟白教官再誠心誠意的道一次歉。
顧非凡正膽戰心驚不知該不該主動開口的時候,白秀秀已經回過了神,她開口笑了一下說“沒地方坐,你們隻能站一會。”
四人見白教官似乎並沒有追責之意,均如釋重負,有氣無力的回答道“沒關係,白教官。”
“白組長。”
唯獨杜冷喊了白組長。叫法不一,讓參差不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混亂。白秀秀轉身回到辦公桌前,又笑了一下說“你們還是叫我白教官吧!聽上去親切一些。”
“是!白教官!”
這下回答就整齊多了。
白秀秀敲了一下空格鍵,輸入密碼和指紋,接著掃了一眼電腦屏幕才繼續說道“原本授勳儀式是要在大會堂的‘大一統’慶典上舉行的,但組織上認為眼下是非常時期,尤其是巴黎的事情和我們關係太大,所以隻能把授勳儀式放在太極龍總部,也不能向外宣揚,委屈你們隻能做無名英雄了。”
“不委屈,能獲得這麼高的榮譽已經很滿足了!”顧非凡立刻大聲的表忠心,對於“裝逼”這種事情顧非凡深得精髓,也得看人看場合,真要時時刻刻都裝逼,那不叫裝逼,那叫傻逼。
“我們隻是做了應該做的遠遠談不上什麼無名英雄,謝組長和李隊長他們才是真正的無名英雄。”杜冷表情嚴肅的沉聲說道。
杜冷的發言,讓顧非凡楞了一下,然後在心中暗罵杜冷狗改不了吃屎,依舊還是個偽君子。
關博君和付遠卓兩個人麵對白秀秀話不敢多說,隻能搖著腦袋重複了兩聲“不委屈”三個字。
白秀秀看四個人的表情覺得有趣,很好奇他們在舉手說要和成默一起回巴黎時的心情,想法她大概能猜透,不過心情卻很難體悟。但這種事情白秀秀不方便,也不會問,總之他們用命搏得了一份大前程,將來肯定會是自己的得力下屬,要不然白秀秀也不會對四人觀察的這麼仔細。
於是白秀秀稍微和顏悅色的說“總不會讓你們真的受了委屈。你們可以打開看看女媧發給你們的信息,上麵有給你們的獎勵清單”
四個人掏出手機,打開太極龍的a瞄了一眼,興奮喜悅頓時躍然於表。沒有人想到收獲竟如此豐厚。
杜冷看著手機一行aaa技能有些癡了。
顧非凡的手也在顫動,這一次他是真的熱淚盈眶。
關博君情不自禁的大叫起來“我的天!最新的朱雀3型賺大發了,賺大發了,還有aaa”
白秀秀咳嗽了一聲,打斷了關博君的激動情緒,淡淡的說道“關於獲得了那些技能都是女媧根據你們的成績擬定的,如果有什麼不滿意的想要調換的,可以跟我發信息說,最終無論裝備和技能都需要等你們完成了最終試煉才能拿到”
有些懵逼的付遠卓臉上的興奮一閃而逝,馬上就戰戰兢兢的說道“白白教官,我覺得我現在還駕馭不了這麼強的機甲部件和技能,我還需要多學習才行。”
顧非凡抬手想拍付遠卓的肩膀,可坐在輪椅上抬手抬不了那麼高,隻能拍了拍付遠卓的背,“邊學邊用,好歹現在也是三十三級大拿了,彆這麼畏畏縮縮的”
付遠卓苦笑道“成默說過,有多大能力辦多大的事情,千萬不要拿受不起的好處,承諾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到頭來自己一定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又提那個無情無義的王八蛋乾什麼。”顧非凡嗤之以鼻。
杜冷早就看出來白秀秀對成默青睞有加,自然不會說成默的壞話,隻是轉頭看向了付遠卓,“能力可以鍛煉,可大一就三十三級的天選者,如今我們學院就屬你獨一份了。”
白秀秀用鼓勵的眼神注視著付遠卓,“要對自己有信心。”
付遠卓摸了下後腦勺,不那麼自信的應了聲“好”。
“除了技能和裝備的獎勵,你們還提升了等級,杜冷和顧非凡升到了元載,關博君升到了極風,付遠卓升到了無極。”說著白秀秀就拉開了抽屜,從裡麵拿出了四個紫色的絨布盒子,上麵貼有付遠卓他們的姓名。
白秀秀一一將盒子發給四個人,等四人迫不及待的換上新徽章佩戴好,才開口說“等過完年,組織上會安排專人陪你們先達成七座遺跡之地的a級評價,你們都做好準備。”頓了一下白秀秀又專門看向了付遠卓,“付遠卓你不要擔心學業和技能理解的問題,會有人專門輔導你的。”
付遠卓連聲道謝。
“好了,事情都說完了,看你們還有什麼想法和要求,可以提出來。現在沒想到也沒關係,隨時發郵件給我,我會酌情處理。”
四個突然暴富的年輕人哪有什麼想法和要求,紛紛表示滿意,隻想趕緊離開,細細琢磨一下技能還有什麼可以調配的空間。
白秀秀揮手讓四人離去,見付遠卓落在最後麵回頭了兩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白秀秀便在付遠卓走到門口時詢問“付遠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
付遠卓拉著門把手,結結巴巴的說“白教官,我想問下成默和學謝旻韞學姐怎麼樣了?”
白秀秀沒有立刻回答,思考了須臾才回答道“他們現在處在失蹤狀態,手機和徽章的信號完全消失了。”
付遠卓滾動了一下喉頭,一臉緊張的問“巴黎最後究竟發生了什麼?網上現在什麼消息都查不到,隻說拿破侖七世擊殺了小醜西斯,而米歇爾大統領被小醜西斯的同夥給擊殺了”
白秀秀淡淡的說道“這就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情了。”
付遠卓低下了頭,低聲說道“對不起,白教官,我隻是”
“嗯!我知道,就像成默說的那樣,你力不能及的事情,就不要多想,先做好你能夠做到的事情。比如好好學習,掌握技能。你已經獲得了天大的機緣,隻要踏踏實實的做好自己,不會比那些天才差想要幫助他人,可得有實力才行。”
“是,白教官。”付遠卓敬禮。
“去吧!”
白秀秀低下了頭,盯著電腦屏幕。
付遠卓畢恭畢敬的將門輕輕拉上,快步離去。
等走廊裡的腳步聲消失,白秀秀才又抬頭看了眼辦公室那扇沉重的合金門,自言自語的說“我也想知道他們去哪裡了啊!”
在最後關頭,巴黎開啟了全信號屏蔽,就連衛星也沒有能拍攝到清晰的畫麵,如今太極龍所能掌握的消息不多,唯一能夠知道的就是星門使用了“上帝之仗”。潛龍組根據目擊者和網絡收集到的信息說,星門有可能是在用“上帝之仗”對付謝旻韞。
如果真是這樣,謝旻韞以本體對抗“上帝之仗”絕對難以幸免。至於那個疑似成默的“死神“,身陷歐羅巴現在想要逃出去何其之難,就連在歐羅巴潛伏已久的潛龍組成員也全部進入了靜默狀態,根本聯係不上。
成默即便實力再強大,在沒有內應的情況下,單憑自己也很難逃過圍追堵截。被抓獲不過是時間問題。陳少華可以用換俘的方式交換回來,是因為星門和太極龍都是在歐羅巴戰役中漁翁得利的一方,太極龍協助h國完成了上百年來華夏兒女的祈願,雖說歐羅巴損失比預想中的大,可收獲也比預想中的大很多。
不說“歌唱者號角“,僅憑成默他們從歐宇總部傳回來的一些數據,尤其是科技方麵的資料,就可以說再大的犧牲都值得。這勢必讓a國和歐羅巴對h國的封鎖完全成為泡影。
而a國收獲也不小,逃離歐羅巴的人口可以消解a國的經濟危機,尤其是被拿破侖七世這些舊貴族針對的新興資本家,肯定會全麵投入a國的懷抱。這無疑會使a國和星門更加強大。
至於發動叛亂的歐羅巴舊貴族也是食利者,他們重新掌控了歐羅巴大陸,在拿破侖七世這個野心家的帶領下,很可能能夠完成歐羅巴一體化。
唯獨歐宇和歐羅巴人民損失巨大,一個將會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之中,一個將失去他們奮鬥了幾百年才贏得的高福利。
如果成默被抓,拿破侖七世所帶領的新歐羅巴,不可能會和太極龍交易成默,如果說死神真是成默,那麼毀了巴黎大半個城市的天選者,拿破侖七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
想起成默凶多吉少,白秀秀心中難免憂心,卻隻能唏噓個人的命運在滾滾的曆史車輪下是如此渺小卑微,幸運的人一飛衝天,不幸的人被碾作塵埃。她起身想要打開留聲機放一首舒緩的音樂緩解情緒,才發現自己不是在星城,而是在京城。
於是白秀秀自我解嘲的皺了皺眉頭,對著落地窗裡自己那不甚清晰的倒影有些傷感的低聲道“你不也是坐享其成的食利者?“
這時付遠卓他們已經走出了走廊,正穿過總部中央的雙弧形空中走廊,準備去對麵的通勤地鐵,白秀秀隔著單向的落地窗,凝望著四個人的背影,似乎聽到了少年們壓抑著的歡聲笑語。
白秀秀覺得有些不對,不過她並不覺得這些剛剛成熟一些的孩子,在這種情況下歡喜有什麼不對,而是覺得派遣他們上戰場讓他們過早的承受戰爭的殘酷不對。
可要是她在謝廣令的位置上又能改變什麼?
同樣什麼也不能改變。
也許在最後,她能夠勸說成默不要返回巴黎,然而成默真要逃跑了她會很討厭,而且回國之後,成默肯定在太極龍內前途全無。
這種種想法讓白秀秀非常自責,她閉上了眼睛,腦海裡又泛起了和謝旻韞還有成默一起去丹麥時的情景。
想起謝旻韞和成默一個才二十歲,一個才剛滿十九。
白秀秀覺得自己實在對成默過於苛刻,也許自己是真的對成默滿心期待,才會鼓勵他回到巴黎,如今成默無影無蹤,白秀秀又心疼內疚。
“要是謝旻韞不回巴黎就好了。“白秀秀心中歎息。
忽然白秀秀想起了自己今天正式被任命,已經有查看謝旻韞和成默資料的權限,便睜開眼睛說道“女媧,把謝旻韞和成默的資料調出來。“
女媧先是調出了謝旻韞的資料開始念誦,女媧沒有什麼情緒的聲音,讓謝旻韞的人生簡曆就像是一個普通紅色貴族無比正常和單調乏味的人生軌跡。
如果不是她在一個夏天決心跟成默去歐羅巴的話,她一定能無憂無慮的度過她完美無瑕的一生。
“2020年12月26日淩晨,根據記錄,謝旻韞在護送學員們上船之後,決心返回巴黎,於12月26日早上六時在艾菲爾鐵塔附近失去聯絡“停頓了一下,女媧問,“還有謝旻韞學員的遺書要念嗎?“
白秀秀猶豫了一下,輕聲說“念。“
“爸、媽,忽然間,我從母親腹中的胎兒到牙牙學語的嬰孩又到體味人生真意的少女,已過二十載,你們皆已不惑,而我也嫁作人婦。偶爾我也會如爸爸那樣煞有介事的慨歎過往雲煙,恍然如夢。媽媽也彆急著責備女兒,你常說我是您生命的延續,與您心意相通。我曾經也這樣想過,做您那般的女強人,可現在隻覺得我雖是您的骨血,卻不會是第二個您。女兒感激您生我養我教育我,卻不遺憾沒有能成為您希望的那種女兒。但沒有能讓你們享受天倫之樂終歸還是有些歉意。所以將來陪伴爸爸的責任還是隻能您來承擔了。爸爸戎馬一生,心係國家。我十六歲生日時,爸爸曾教誨我,祖輩的意誌不能隨風散,隨水流,身軀與靈魂都將深埋於國土,如今女兒不孝,也許隻能將身軀埋於它國,但靈魂,肯定會歸於故土。寫這些話的時候我心中沒有一絲惆悵傷懷,離彆與生死皆是人生常事,不是刻意安慰,儘管我人生短暫,但應當感受的,皆以有所經曆,時間不是衡量人生長短的尺度。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死去的不過是皮囊,我深信該是如此。隻是小女還有一件事放心不下,那就是成默。媽媽您不要罵我胳膊肘往外拐便好了。爸爸,女兒從小到大沒有求過您,隻求您將來多多照顧成默,千萬不要因為女兒對他心存不滿。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請您一定要答應女兒。不要讓女兒九泉之下都難以心安。文短情長,所未儘者,尚有萬千。原諒女兒不孝,不能承歡膝下。幸苦母親了,請多安慰外公。願兩位大椿不老,古柏長青;北堂萱茂,慈竹風和。庚子年十二月於丹麥。“
“另我卡裡有餘額三百一十六點七十三萬元,請交與成默。
京城在我名下有一套和生宵雲的頂層,那是爺爺去世前送我的嫁妝,也一並交與成默。
還有家中我房間上鎖的抽屜裡有本日記以及放在床頭的布偶熊貓,也麻煩交給成默。其餘物品,隨兩位心意。“
“最後寫給成小默,羅馬咖啡廳的租約我夾在日記本裡,尚有二十年才到期。如果你願意經營,可以找個人經營,如果你不願意經營,記得將我的古董咖啡機和院子後麵的兩棵樹帶回家。還有我在ebay上訂購了做射電望遠鏡的所有零件,但留的是我得電話號碼,萬一我不在,你拿我的賬號登陸,查看一下訂單。時鐘信號一月份會到,寬頻合成器同樣也是一月份,不過混頻器和無線收發器會遲點,過年期間京城無人,你可以過年再去接收。至於其他的,也沒有什麼好叮囑你的,你比我還要自律,隻是希望你能過的快樂一點,最好不要再當打打殺殺的天選者,去院裡寫寫論文搞點研究更適合你。不過一切都隨你心意,反正我也看不住你啦。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讓我不能陪你更久,甚為遺憾,不過也滿足啦!期待你早日把信號發到宇宙中與我聽見。再見了!成小默。會一直喜歡你的謝小進。“
白秀秀聽完謝旻韞的遺書,站在落地窗前沉默了許久。一直到馮露晚過來敲門說到了下班時間,白秀秀才回過神來。
等打發了馮露晚先走,白秀秀才輕聲問道“女媧,成默寫了什麼?“
女媧冷冰冰的說道“我死後將我埋在陽明山鬆竹苑十一號,那是我父親早給我買好的墓地。無需墓碑,掩以水泥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