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訪齊專使、文華殿大學士、內閣次輔兼禮部尚書駱仁鏡身穿深藍色的長袍,腰間係著寬大的腰帶,坐在火車包廂裡的一張軟椅上,雙手捧著一本《新管論》,眉頭緊鎖,仿佛在努力理解書中的內容,看得異常入神,渾然不覺天色已漸晚,光線也是越來越暗,眼睛也是愈發貼近書本。
有時,他停下來,抓起一支毛筆,不斷在紙上揮舞,記錄下自己的思考。他沉浸在這份專注中,仿佛整個世界都變得安靜了。時而,他抬起頭來,望向窗外,那窗外的景色與書房內的書卷一同構成一幅美麗的畫麵。
“閣老,該用膳了。”工部虞衡清吏司員外郎孫延民輕輕地敲了敲房門,半天無人應答後,遂小心地推開虛掩的木門,探頭向裡麵張望。卻見駱仁鏡靠坐在椅子上,書本扣在胸前,雙眼望著對麵的牆壁,正在呆呆出神。
“哦……”駱仁鏡聽到呼喚,慢慢回過神來,將書本拿起,放置在幾案上,然後伸手使勁揉了揉太陽穴,“現在什麼時辰了?”
“回閣老,現在約莫戌時一刻。……嗯,也就是漢洲時間傍晚七點二十。”孫延民從懷中掏出一隻懷表看了看,恭敬地回道。
“這本《新管論》,你可讀過?”駱仁鏡問道。
“回閣老,下官數日前已在火車上一口氣將其讀完。”
“嗯。”駱仁鏡點了點頭,再問道:“既然通讀全本,心中可有所感?”
“閣老……”
“無須顧忌,但說無妨。”
“閣老,富國裕民,乃是曆朝曆代所孜孜以求之事,且皆為之不懈努力,傾儘一切。有開國之初而勵精圖治者,有國政時艱而欲變法圖強者,有末世而希冀力挽狂瀾者,但千年以降,鮮有實現之。要麼半道而卒,要麼人亡政息,要麼杯水車薪難挽頹勢。此為何也?或……無道可循矣!”
孫延民抬頭看著駱仁鏡,神情頗為激動,言辭懇切地繼續說道:“我大秦自太祖皇帝代明而立以來,逐清虜,破漠北,恢複神州一統。其後,我大秦厲兵秣馬,再於西北戰準噶爾,奪西域,犁草原,無往不勝,方有今日煌煌國勢。然,我大秦曆五十餘年,雖威服東方,震懾群宵,但國內經濟仍顯疲敝,百姓民生艱難,朝廷府庫不盈,尚未可稱國富民豐。而齊國立基於漢洲,在短短數十年間便迅速崛起,吞南洋,略印度,謀波斯,占黔州,據殷洲,握萬裡疆土,擁千萬子民,驅億兆役民,製霸海洋。其國勢亦蒸蒸日上,百姓富足,國藏豐盈,已遠勝我大秦多矣!”
“觀《新管論》一書,恰如齊國之發展理論依據,施政之綱要參領,乃是不可多得之奇書寶典。閣老,若我大秦將此書引入,依據而行,參鑒而為,定可促我大秦實現富國裕民之舉。另外,此書,當可對我大秦學問界為之變動,對於群之交際、國家之政治亦為影響深遠。下官以為,該書一出,或可左右世界,平衡天下。”
“你真的認為我大秦可以此書為憑,完全複製齊國之崛起路徑?”駱仁鏡問道。
“閣老,這有何不可?”孫延民不解地看著駱仁鏡,“秦齊兩國雖分據南北,遠隔重洋,但皆為華夏苗裔,漢人之國。以齊國所行所為,我大秦效仿之,倚為路徑,可事半功倍呀!”
“話雖不錯,秦齊兩國同宗同源,皆為華夏苗裔。但你可想過,曆數十年之久,齊國已然與我神州大陸迥然相異,走向了華夏文明的另一方。國情、文化、地緣,乃至思想和行為,與我大秦相去甚遠。彼之良方,未嘗不是我之毒藥?”
“閣老……”孫延民聞言,不由瞪大了眼睛,“富國裕民,乃是我輩文人所終極所求,更是萬民之所願。以《新管論》為徑,以齊國崛起之路為鑒,此為術矣。縱使秦齊兩國之巨大差異,但並不阻礙我大秦以之為循例呀!”
“在很多時候,思潮之亂,人心之變,往往就是以術亂道,以言惑眾。”駱仁鏡歎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幾案上的那本《新管論》,輕聲說道:“此書若是全本流入我大秦境內,不知又會生出幾多風波,幾多爭議。”
“閣老之意,是以為此書傳至大秦後,會引起巨大爭論?”孫延民聽了,頗有不甘地問道。
“此為必然。”
“但是,閣老,此書大善呀!”孫延民急切地說道:“經濟之大道,民生之發展,皆可以此書解惑,以此書為徑,富國裕民當可不再盲人尋路,圖驥不可索!”
“但是,你卻忽略了秦齊兩國的實際情況。”駱仁鏡搖搖頭說道:“正如書中所言,齊國經曆工業革新後,已邁入規模化工業國家之列,而我大秦尚處於蒙昧而原始的農業狀態之中。即使以此書為憑,按圖索驥,就能輕易實現富國裕民之舉?此事,且細細斟酌,再徐徐圖之。”
“……”孫延民聞言,頓時無語而言。
有些事情,總得想著法子去試一試,做一做吧。
做了,不管結果如何,總有一絲希望。
可要是畏難而避,輕言不為,那可是一點希望都沒有呀!
我大秦,難道就此滿足於現狀?
《新管論》中指出,一個國家不管自身多麼富有,資源稟賦多麼完善,如果長期處於停滯狀態,百姓就不會有較高的工資,整個國家也就不會有明顯的發展和進步
其中,書中專門例舉了神州大陸來說明這一點:“華夏大陸擁有世界上最為優渥的自然環境和極佳的農耕條件,也有世界上最為勤奮的百姓,向來也是世界上最富有之地。然而,許久以來,它似乎就停滯於靜止狀態了今日秦國的現狀與數百年前比較,幾乎沒有什麼區彆秦國農人終日勞作,所得報酬卻隻夠買些許稻米,僅能果腹生產技工的狀況就更加惡劣了,齊國技工可悠閒自在地在自己的工廠內等待顧客,而秦國技工卻是攜帶器具,為乞求工作而不斷在街市奔走秦國下層百姓的貧困程度,遠遠超過了齊國最貧乏國民的貧困程度……秦國雖有數百上千現代工廠,但其效率低下,管理混亂,未對整個國家提供應有之進步力量,使國家仍處於靜止狀態,宛如死水一潭”
可以說,神州大陸有廣闊的土地,便利的交通和勤勞的人民,早就達到了封建製度的繁榮階段早在漢朝,中國就已經成為了強盛的大國,但自此以後的進步卻越來越小就像一個早熟的孩子,早期發育得過快,後期卻再也長不大了
有些齊國經濟學者在經過長期的研究後,把大陸定義為“超穩定的靜止社會”,也正是因為這種難堪的經濟停滯性。究其原因,或許是數千年來形成的頑固保守意識,以及故步自封的態度所致
這個時期,隨著秦齊兩國之間的實力不斷拉大,上至秦國官員,下至黎庶百姓,在麵對齊國時,已開始產生一種莫名的心理弱勢,甚至有時候還會以仰望的姿態來看待齊國。
齊國的富庶,讓人羨慕不已。
齊國的強大,更是讓秦國上下忌憚非常。
那些到訪過齊國的官員和商人,在見識到齊國恐怖的工業生產力、強大的海上艦隊,以及先進的生產技術和繁榮的商品市場,無不為之震撼,並迷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