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7年1月19日,是農曆丁巳年新年,傳統的紅與金的色彩以及一道道對聯裝點了大興城的每一座廟宇和小家。
在橫跨大興河的幾座鐵橋上也掛滿了紅彤彤的燈籠和喜慶的幡布,街道和弄堂裡傳來孩童們歡快的嬉戲聲。
一艘艘裝扮絢麗的遊船停靠在河道上,上麵的雜耍、戲曲、舞樂表演精彩紛呈,與兩岸無數興高采烈的民眾交相互動,無數穿梭往來的小船載著售賣年貨的小販,他們的叫賣聲與岸邊遊船上的小調相互交織,形成了一首獨特的節日交響曲。
在城中的劇院裡,藝人們身著華麗戲服,粉墨登場,在富麗堂皇的背景中演繹著古老的傳說。觀眾們端坐於木椅上,一邊吃著零嘴,一邊全神貫注地觀看著,時而發出驚歎,時而發出熱烈的叫好聲。
城市的街道上,車水馬龍,人潮洶湧。商店的櫥窗裡陳列著五彩繽紛的新年裝飾,商販們吆喝著自家的年貨,從鞭炮到春聯,從糖果到年畫,各式各樣的商品琳琅滿目,讓人目不暇接。
市政廣場上,人們聚集在鐘鼓樓前,聆聽那莊嚴的鐘聲,祈願新的一年平安吉祥。斑駁的鐘樓見證了歲月的變遷,卻依舊守護著這座城市的記憶和傳統。青石板路上,行人的腳步聲與鐘鼓樓的回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深沉而有力的節拍。
“娘親,我要吃那個!”一名粉雕玉琢的女童跳著腳,伸手指向街邊賣糖人的攤子,眼中流露出幾分渴望。
“小言乖,糖人太甜了,吃了後,牙齒會生小蟲蟲。”曹曦皺著眉頭,輕輕搖頭,拒絕了女兒的要求。
“娘親不喜歡我了?”那名女童立時便癟著嘴,苦著臉,一副傷心欲泣的小可憐模樣。
“娘親怎麼會不喜歡你呢?但是,吃糖多了,牙齒會長蟲,肚子也會痛的。小言最乖了,我們不吃糖好嗎?”曹曦蹲下來,將女兒攬在懷裡,輕言寬慰道:“待會,娘親給你買漂亮的發卡和頭繩,把你打扮成公主一樣。”
“我才不做公主呢!”那女童在母親懷裡使勁扭動著,“公主一點都不好玩,有太多規矩,更不能隨便在地上爬著玩,也不能在草叢裡捉蝴蝶。娘親,我就要吃那個糖人。……我保證不會多吃,就輕輕地添一下,然後拿在手裡看著!”
曹曦聞言,不由莞爾。
“小言聽話喲,你今天已經吃了很多糖糖了。……你看看,哥哥都沒要糖吃。”
“你給哥哥買了那麼漂亮的一把寶劍,他當然不好意思再要糖吃了。其實,哥哥心裡麵是想要吃糖的,是不是呀?”
“我……,我不想吃。”旁邊那名六七歲模樣的男童看著曹曦一眼,聶聶地說道。
看到這名男童一副怯怯的神情,曹曦心中不由歎了一口氣,便一手牽一個,走到那個糖人攤前,為兩個孩子各自買了一個精巧的糖人。
“多謝……娘親。”那名男童接過糖人,卻並沒有像妹妹一樣迫不及待地舔食,而是恭敬地朝曹曦施了一個禮。
“嗯,慢慢吃。”曹曦見他這副拘謹的樣子,心下一軟,摸了摸他的頭,然後柔聲說道。
“娘親,你不是說爹爹就要回來了嗎?”那名女童一臉開心地舔食糖人,眼睛還四處瞟著,看看熱鬨的街市上還有什麼好吃的,“都這麼長時間了,怎麼還不見他回來?”
“可能是……路上耽擱了吧。”聽到女兒提及父親,曹曦不免鼻子一酸。
這都兩年多了,除了每年收到幾封輾轉帶回來的信,自己的丈夫到底什麼個情形,自己卻是一無所知。
隻是聽說,他正積極地在殷州今北美)為帝國開疆擴土,組織暄州地方鄉兵不斷往東部進行武裝拓殖,沿著河穀山道建立了一係列堡寨,最遠的據點已經修築到漢河畔今美國密西西比河),與法國殖民勢力和部分親法地方土著部落迎頭撞上了。
當然,以齊國於殷州地區強大的實力,自是不用擔心被法國人逐退,即使爆發武裝衝突,也是小規模、低烈度,戰爭風險不是太大。
但殷州惡劣的環境、多變的氣候,以及各種水土不服,還是讓屯殖行動充滿了巨大的風險。
他的丈夫雖然身為暄州警備司令、地方鄉兵總指揮,不需要親身涉險,可她還是甚為擔心。
殷州,除了沿海部分地區得到充分開發外,大部分皆為一片蠻荒,醫療條件極差,生命健康根本無法得到保證,而且他們的第二個孩子就是那裡不幸染病,最終不治夭折。
正因為此,她才帶著幾個孩子返回漢州本土。
兩個多月前,她收到丈夫的一封來信,言及會在數月後結束殷州的任期,返回本土接受新的職位安排,屆時將有一段充裕的時間與家人團聚。
對於這個消息,曹曦感到幾分莫名的欣慰。
自與丈夫李延良成婚十年來,一直都在不停地在外奔波,聚少離多。兩人先是隨同皇家訪問團來到秦國,一個跟著軍事觀察團四處考察地理民情,一個隨著齊秦醫療交流團診療治病,搜集民間醫術和偏方。
後來,丈夫又奉命調職日本橫關今馬關),而她卻因為又懷身孕,不得不留在南京待產,以至於無法前往橫關與丈夫相聚。
待孩子剛滿三月,丈夫又因“擅起戰端”,乾涉日本西南戰爭,被軍方明令通報,記過處分,然後還被“發配”至殷州,就任暄州總督區暫署代)警備司令。
如此一來,老大方一歲多,老二僅數月大小,無法長途遠行,隻能繼續留駐秦國。
三年後,待孩子稍大一點,曹曦便與魯王府派來的奶媽帶著兩個孩子,搭乘太平洋航運公司的班輪前往殷州與丈夫團聚。
卻未曾想到,丈夫從日本離開時,竟然帶了一個女人隨同,並養在懷遠城今舊金山),還生了一個孩子。
曹曦作為魯王府貴女,而且在嫁與丈夫前被泰平帝敕封為文安縣主,妥妥的宗親貴胄,就算她脾氣再是溫婉賢良,但如何能容忍丈夫背著她養“小三”!
惱怒之下,曹曦作勢就要搭船返回秦國,對這兩狗男女眼不見心不煩。
李延良自然不能任由妻子這般任性,一邊竭力辯解該女子乃是橫關當地頭麵人物所贈,不好拒絕,一邊不斷安撫勸阻妻子,讓其留在殷州,一時間鬨得不可開交。
就在兩夫妻爭吵置氣之時,那位來自日本的“小三”倒是表現出民族特有的決絕和剛毅,在向夫君和主母磕頭認錯後,拿了一把刀直接插進了自己的心口。
既然為一家主母所不容,那麼身為侍妾自是無臉再待在夫君身邊,但作為一名尊貴大人寵幸過的女人,也是不可能再嫁與其他男子,莫如殉死於主家麵前。